山度泽 作品

7.皇城高阙似暗夜

    自从赐婚的圣旨到府后,祝泽的睡眠日渐减少。


    今日未及五更天祝泽就醒过来,时候尚早,祝府里除开院中几个下人在闲谈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响动。


    “你们觉不觉得小姐回京后跟变了个人似的。昨日我竟见到她把一根缎带的两端分别系于两脚踝上,借此练习步态。”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小姐每月都会写几篇诗文让我女儿送去书斋,算起来她已有月余没动过笔了。”


    “一月前城外庵堂里的事你们难道忘了,要我说小姐定是受了惊吓被什么邪祟侵扰才这么反常。”


    “哪里是什么反常?我兄弟在临安府当差,听他说京郊根本就没有长青和柳生那两个丫头的尸体,保不准就是她让那俩丫头杀了谢家公子,贼喊捉贼。我看她就是个恶毒胚子,你们谁听过唤几声母亲就能将人折煞了的?”


    “……”


    几人说得精彩,祝泽在不远处也听得乐呵。


    要是梁静兰还在,这些人哪里敢在府中这么肆无忌惮地说闲话。


    “竟连这都知道,看来你这兄弟在临安府混得不错啊,就是不知道他的职位担不担得起乱传案情的罪名。”


    祝泽的话还没说完几人就已跪下连声乞求宽恕,方才悠哉的姿态眨眼间烟消云散。


    这种情况放在她生前的时代,人们会选择道歉、辩解、指证自己所说为实等,唯独不会跪下,面前几人的行为,再次提醒她这是另一个时代。


    她收回下意识伸出的手。


    想要扶起她们,得用另一种方式。


    “你们这么爱说话,那自今日起每日放工后就去学堂读书可好?正巧能让夫子教你们识几个字。走后院出去就是学堂偏门,若是你们的读书声传不回府,以后就不用在府里待着了。”


    几人闻言只是重复着“谢过小姐饶恕”一类话语。


    祝泽遣散了几人,只将那乱议谢至和梁静兰死因的人留下。


    “你兄弟在临安府是何职位?”


    “并无职位……只是一杂役。”


    “这么说,他就是担不起这罪名了。你回去问问清楚他为何说这话,要是说不出原因来,你们一家人就只能依律处死咯。”


    祝泽说话时脸上带着浅笑,她越笑,那人颤得越厉害。


    “小的这就回去问个清楚,日后再闭不上嘴嚼人舌根就天打雷劈。”


    这人刚说完,就响起一阵隆隆声。


    真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这人瞬间抱头满脸惊惧小心翼翼地窥望天幕。


    “鼓声和雷声都分不清,你是有多心虚啊?现在便去问个清楚,午后到正堂外候着。”


    天色将明,几分尚未褪去的寒气携着鼓声传遍整个临安城。


    这鼓声来自登闻鼓院外高阙之上的登闻鼓,人们更习惯称它为鸣冤鼓。


    击鼓的人叫陆朝槿,进士及第,后在殿试时被人识破她是女儿身,圣上当庭将其黜落。陆朝槿心有不平,为此连日击鼓。


    这事不仅登闻鼓院无人敢应,朝中怕是都没人敢应。


    对于这事,朝中辩论得精彩——


    一方说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的陆朝槿肝胆过人,材剧志大;一方说陆朝槿扮作男儿是欺诈行径,一个连自己女儿身都不能承认的人便是品行不端,如何堪得大任?更有圣上金口玉言,旨意难收。


    所以这事就这么悬着,至使鼓声三日不绝于耳,撼动京邑。


    可再这么任她敲下去,鼓声扰民,鸣冤鼓怕是要成“鸣怨鼓”了。


    关于这事的解决方法,朝中两种说法一遣一请,圣上都不予认同,似乎有改制的意思。


    历代以来,都未明令禁止过女子参加科举,可却有明文规定女子不能为官。这么一来,女子参加科举又有何用?算是默认了只能男子可以参加科举。


    经陆朝槿这么一闹,圣上便想明令禁止女子参加科举,杜绝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眼下朝中还没个定论,登闻鼓的官员也只能天天听着鼓响。


    因着祝宥生的关系,每日都有人登门言说,祝泽也将此事听了个完整。


    “本官的折子和陆朝槿的任职都是后事,眼下得先等御史台把她是如何通过搜身进了考场这事查清楚。”祝宥生说完便差人将礼部的人送出府。


    春闱的场地和人员调派都由礼部和刑部安排,这时候礼部派人来言说,不知是何居心。


    看似是在帮陆朝槿,实则是害她,也害了祝宥生。


    今朝春闱祝宥生参与判卷,若他此时也急着上奏让陆朝槿归朝任职,那陆朝槿的成绩怕是有假。


    “先不论陆朝槿是否作弊,父亲可知她为何要女扮男装参加科举?”


    “历来就只有男子科举入仕,她自是要扮作男儿郎才能得职。”


    “女儿问的只是她为何要扮男装参加科举,并未提及其他。”


    “科举就是为了入仕,为父回答无误。”


    “陆朝槿家中有一长姐陆朝榆,才学过人。六年前省试第一,却被抹去名字,她的成绩换给了如今的御史中丞左砚方,他也是前些年疯掉的左妃之胞弟。”


    祝宥生闻言有些吃惊:“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的?”


    “女儿对当朝法令知之甚少,近日常去临安府找沈知事请教。无意发现沈知事在看陆朝榆的状书,便托他讲解一二。但官府并未处理陆朝榆的诉状,一来左砚方位高,二来她是女子,科举无用……”


    “那陆朝榆现在何处?”


    “冤不得申,郁郁而终。”


    祝宥生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消息既传到他跟前来,他就不会放任不管。


    这事无论是祝泽还是太后都不好插手,祝宥生若能得到左砚方顶替陆朝榆科举的实证,陆朝槿就还有入仕的机会。


    祝泽近日确实常去临安府找过沈非复学习,但这些消息并不是沈非复告诉她的。


    是她借着学习的由头把宋迁带入临安府找西山庵一案的卷宗,被宋迁误偷出来给她的。


    因为宋迁不识字,祝泽便给她写了一张与西山庵一事相关词句的字条让她对照着找卷宗,写有左绾方名字的诉状自然也在“相关”的行列里。


    所以说找到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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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榆的诉状实属是意外收获。


    不过也算有些用处,若这份诉状可以呈到御前,陆朝槿女扮男装事出有因,圣上会有很大可能打消“禁止女子参加科举”的念头。


    赐婚的消息传入府中时,祝泽想要权力的一颗心更按捺不住。


    祝泽的婚事已经成了圣上制衡其氏的一步棋,若她自己再没有实权,就真的会任人摆布,围困在权力和府院中耗尽终身。


    郡主身份是圣上赐予,随时可能被夺走,而才学永远属于自己。


    她想要入仕夺权,科举入仕虽是最难却也是最稳妥的方式。


    若陆朝槿能入仕,日后祝泽的路也能好走一些,但愿这诉状能帮到她。


    巳时将至,祝泽就去把说闲话那几人应学习的内容告知夫子,顺便在学堂里招了个“风纪”管事去立府规,整顿风气。


    晨时训话,从禁止事项训到如何端正思想,最后阐述应该如何做人。


    昏时评比,按劳务事项分组,接连三日得差的组扣工钱,一连三日得优的组加工钱,各组互相监督,组内有组长监督。


    敢贿赂管事的,直接逐出府。


    当家主母不在了,府里的人没人规劝,再不管教迟早会出乱子。


    造谣的原因一早就等在正堂外,那人并没有离府,看样子是应该一开始就做好了造谣的准备。


    祝泽路过正堂时也不去理会,硬生生让那人在堂外站了约莫两个时辰。


    “看样子是问清楚了,他缘何说我的不是?”


    “是沈大人的意思,沈大人说临安府里……”


    “他说什么?”祝泽踮起脚揪着这人的衣领问道。


    这人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祝泽的目光,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话一鼓作气说出来:“沈大人说临安府里进了贼人,好巧不巧只翻动了西山庵的卷宗。西山庵之事已经结案,还这么念念不忘的只有亲身经历此事的小姐您,沈大人让我兄弟把‘是您纵奴杀害谢公子’和‘是您用毒残害夫人’这两句谣言传到您耳中。”


    “他还说什么了?”


    “沈大人说,字迹可以模仿,不足为证。”


    沈非复这是在提醒她,西山庵没有找到长青和柳生的尸体,若要继续查下去,祝泽有很大可能就是凶手。


    梁静兰之死亦是,只是碰巧圣上需要一个契机灭一灭戚氏的气焰,倘若真的追究起来,祝泽和祝宥生都推脱不掉杀人的嫌疑。


    沈非复这是在帮她?祝泽心里疑惑。


    若沈非复真的有意帮她,偷到诉状一事也说的通了。


    临安府档案阁里的卷宗只存放近三年的,祝泽原本还疑惑宋迁是怎么找到六年前的诉状。


    看样子是有人刻意为之,让她“偷”的。


    沈非复的话没错,两桩事现有的线索都对祝泽不利,祝泽只能先暂时不再去找西山庵一事的真相。


    一道圣旨受封赐婚,普通的生辰变作权力的及笄礼。


    往后的日子漫长无际,似是苍穹,也如黑夜。


    她站在皇城的高阙上,望向皇位,也俯瞰整个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