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愿的车子停在了家门口,祝岁喜下了车,绕过车头到了驾驶位那边:“秦老师,谢谢你送我回来。本文搜:微趣小说 免费阅读”
“顺路而己。”秦时愿拿过车里的烫伤膏,“拿着。”
祝岁喜接过药膏,一声谢谢还没说出口,车窗己经徐徐而上,车子驶离祝岁喜跟前。
她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视线中才进门。
家里的灯是亮的。
她站在门口,看着光亮从窗户透出来,身体己经第一时间作出了防御,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见有人掀开门帘探了出来:“愣着干什么,不冷啊?”
祝岁喜脸上的冷冽骤然消散,她快步走上去:“你怎么来了?”
“去云南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男人说。
其实不久前,他们还见了一面。
那是祝岁喜离开西藏的前一天,她独自一人去了一趟丹萨梯寺。
那是一座悬于山腰的古寺,位于桑日县以南,向下可俯瞰蜿蜒在群山之间,如绸带般碧绿的雅鲁藏布江,曾封万户,历经兴衰,如今却少有人来。
路上没有人,偶有阵风掠过,枝丫轻颤,上头的雪抖下来落在祝岁喜肩头。
到海拔4500米高的寺庙时,她驻足远望,山光远阔,甚至叫人眼眶发酸,再回身,冬雪覆盖整个寺庙,只剩红墙安然静立,等待离人归来。
红袍僧人手执转经筒一路而来,踏下阶梯,又一路沉默地为她引路,她跟在后头,一路前行,最终行至一处大殿前。
殿内的人着一身半新的僧袍,背立而站,身姿挺拔,正双手合十注视着殿内的佛像。
祝岁喜站在殿外凝视着那道身影,又掏出纸巾,将脚底的污泥擦干净了才踏进去。
“你就留在这儿不走了吗?”她问。
僧人转身,眉目清冽却眼含慈悲,带着一身温润,他走上来,步姿微斜,红色僧袍下隐隐现出一条人造假肢。
他拂去祝岁喜肩头的落雪:“阿喜,我需要点时间。”
祝岁喜沉默着看他,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悲伤,她喉间发疼,错开他的目光看向台上供奉的油灯。
那人转过去,一一向她介绍:“这是阿妈的,这是一清的,这是小葡萄的。”
三盏油灯,一个是他的养母,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他未曾出世的孩子。
祝岁喜一一添了灯油,她看着摇曳的烛火说:“祝予安,你相信我,我一定叫他们血债血偿,我会为她们报仇,我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要他们悔不当初。”
“当着佛像和阿妈说这话,也不怕她生气。”男人拉着她出了大殿,“阿喜,谁都能说这话,你不行。”
恨意从她眼里溢出来,蔓延着包裹了她整个身躯。
诵经声从寺庙深处传来,驱散了她身上凛冽的杀意,她垂眸,从藏服里掏出一卷画布递过去:“给你的。”
男人打开布幔,惊讶中带着喜悦:“你亲自画的?”
那是一张手绘的坛城唐卡,繁琐华丽,精美富贵,阿妈以前说过,坛城寓意着遇事心安不虑,得到内在平静,又常有贵人相助,纳福圆满,阖家安康。
要完成这么一张唐卡,所需的时间,心力,耐力都非常人能比,更何况祝岁喜当兵后就没再画过这东西了。
祝岁喜点头:“嗯,你留着做个念想,我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来看你。”
“要回京州了?”
“今晚的飞机。”
“我等你来看我。”
“那你别死。”
“我的命金贵的很,不好拿走。”
山上的风刮得人脸疼,祝岁喜双目炙热地问他:“祝予安,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帮我,你会来吗?”
“会。”男人注视着那双眼,“只要你需要,我就会来。”
祝岁喜没再停留,她转身迎着风雪下山,清冽的声音传进男人耳里:“阿妈以前说过,痴本无縚,闷宁有火,都是你,自缠自锁。”
那时候祝予安只笑不语言,他只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满是悲悯的目光里透出几分狠厉,他自言自语:“阿喜,不会太久,这大山和风雪是困不住我的。”
她以为,祝予安会在那个小小的寺庙里待很长时间。
“什么时候到京州的?”她进屋,回头问他。
“中午一点多。”祝予安目光投向她的胳膊,“怎么回事?”
“一个小意外。”祝岁喜掀起袖子,脆弱的皮肤在毛衣的剐蹭下又疼又痒,她拧开药膏涂上去,“待多久?”
“待会就走。”祝予安查看她的胳膊,见问题不大没再多问,“寺里有活动。”
祝岁喜眉头一拧,他说的顺便还真是顺便看一眼:“还回西藏?”
祝予安挂起她的衣服:“嗯。”
“还没想清楚?”祝岁喜斜眼看他。
祝予安失笑,食指虚点了她一下:“没大没小。”
祝岁喜撇撇嘴,拿起他泡好的酥油茶。
祝予安又说,“阿喜,我有我的节奏,你知道的。”
“知道了。”祝岁喜没问,也没多说,“我待会送你。”
“不用,我都安排好了,有人接。”祝予安没过多解释,又道,“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给你填满了,下午等你的时候做了些你喜欢吃的,保质期都不长,你记得吃。”
“嗯。”祝岁喜语气闷闷的。
“祝岁喜。”祝予安声调提了提。
祝岁喜心里一麻,都说世间万物一物克一物,这世上能克住她的大概就只有祝予安了,就连阿妈黎清云活着的时候,要管住她,还得祝予安出马。
祝予安的腿受伤之后,她就更不敢在他跟前为所欲为了。
一碗酥油茶喝完,她身体暖洋洋的,祝予安拿起外套:“好了,我该走了。”
祝岁喜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说:“你怎么瘦了?”
“下次见面就不会了。”祝予安停了下来,看着院子里那棵海棠,“阿喜,海棠快开了。”
“到时候你来吗?”她问。
“来。”祝予安回头冲她一笑,“海棠花开的时候,我再来京州看你。”
祝岁喜笑了一下:“说话算话啊。”
“嗯。”
门外己经停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祝予安上了车,朝她挥了挥手,“回去吧。”
车子开起来,祝岁喜收回视线,目光却忽然落在渐行渐远的车牌号上。
京An8493。
祝岁喜心里陡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