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学院,科技感十足的合金走廊内,光线柔和却冰冷。
莉娅紧挨着坐在星韵旁边,看着她空洞地望着窗外模拟出的蓝天白云全息投影。
星韵瘦削的肩膀微微塌着,像一株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幼苗。
“星韵~别伤心了,开心一点好嘛,”
莉娅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哄劝,她将头轻轻靠在星韵的肩上,双臂环抱着星韵的手臂,试图用身体的温度传递一点力量。
“看你这样……我也很难受……”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真实的哽咽。
好友身上弥漫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疏离,让她心疼又无力。
星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她缓缓地、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莉娅环抱着自己的手臂。
那动作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请求。
“我没事,”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风中即将消散的羽毛,没有一丝波澜,空洞得令人心慌,“我只是……感觉很奇怪而已。”
莉娅感受到那份无声的抗拒,像触碰到了无形的壁垒。
她怔了怔,看着星韵依旧侧对着她的、毫无生气的侧脸,最终还是缓缓地、带着失落松开了手。
怀抱落空的感觉,让她心里也空了一块。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
“星韵……”莉娅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无法驱散的担忧。
星韵现在的状态太可怕了,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上课走神,实战训练敷衍了事,连曾经最喜欢的学院活动都漠不关心。
莉娅尝试过各种方法,讲笑话、分享新奇的小玩意、甚至硬拉着她去参加蚀渊新开的虚拟实境游戏体验。
可星韵的眼神始终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所有的快乐都穿透不进去。
她的心,似乎被锁进了一个谁也打不开的冰冷囚笼。
星韵默默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迟滞的疲惫,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无声地呻吟。
她没有再看莉娅,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教室。
合金门在她身后无声滑合,隔绝了莉娅忧虑的视线,也隔绝了教室里残留的、属于“正常”的温度。
莉娅失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肩膀无力地垮了下来。
雷诺这时才从教室的另一边走过来,壮硕的身影停在莉娅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门口,眉头紧锁。
“还是……没能让她稍微好点吗?”雷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力感。他目睹了莉娅一次次徒劳的努力。
莉娅只是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份挫败感和对好友的心疼,像巨石一样压在她心头。
雷诺深深叹了口气,粗犷的脸上也写满了忧虑。“唉……”他和莉娅一样,视星韵为重要的伙伴。
看着曾经那个灵动耀眼、如同星辰般的女孩,如今变得如此沉寂、如此……灰暗。
整天浑浑噩噩,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雷诺只觉得心头堵得慌。这不该是她的样子。
星韵再次踏上了通往最高天台的合金阶梯。
这里,是蚀渊重建后唯一保留了部分旧观的地方,那冰冷的合金栏杆替换了古老的石栏,但开阔的天空依旧。
她推开沉重的合金门,走到平台边缘。
蚀渊加装的防护力场在脚下发出微弱的蓝光,隔绝了高空的风,却隔绝不了心头的寒冷。
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双月(银与赤)在白天也清晰可见,静静地悬挂着,仿佛那场撕裂巨眼的恐怖从未发生。
星韵仰着头,目光失焦地落在无垠的蓝色画布上,像是在努力搜寻着什么,又像是在与虚空对话。
这已经是她第无数次来到这里,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我好像……忘记了你……”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破碎在寂静的空气里。
泪水无声地溢出眼眶,顺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可是……你是谁?”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中反复切割。
每一次问出这个问题,带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更深、更尖锐的痛苦。
“我为什么会想你?”思念的对象是虚无,这份思念本身却沉重如铅。
“我为什么会心疼?”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绞痛。
“我为什么会失落?”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被硬生生剜去,留下一个巨大、冰冷、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紧紧捂住心口,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而微微蜷缩、颤抖。
她蹲了下来,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我好痛苦……”破碎的哭喊从指缝中挤出,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记不起来……我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这泣血的追问,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空旷的天台和冷漠的天空,将她无尽的悲伤与孤独成倍放大。
每一次的哭泣,都像是在徒劳地冲刷着记忆的壁垒,明知无望,却无法停止。
中央控制塔顶层,蚀渊依旧独自一人。
烛烟带来的短暂活力早已消散,冰冷的控制台环绕着她,屏幕上流淌着代表整座城市脉搏的数据洪流。
权力、效率、秩序……一切都尽在掌控。
然而,就在星韵在天台崩溃痛哭的同一时刻,蚀渊的心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尖锐,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穿了她的冷静外壳,直达灵魂深处那片冰冷的空洞!
她猛地捂住胸口,呼吸一窒,目光瞬间从屏幕上移开,投向窗外。
那个方向,正是圣城学院最高天台的位置。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伤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这悲伤并非源于她自己明确的认知,而像是一种……共鸣?
一种跨越了空间、直接传递到她灵魂深处的悲鸣。
蚀渊的脸色微微发白,眉头紧锁。
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天空和建筑,试图找出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的来源。
最终,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那个她潜意识里一直关注着的银发少女身上。
“你……”
蚀渊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迷茫、探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楚。
“……究竟是谁?”她在心底无声地追问。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种毫无来由、却刻骨铭心的悸动,这种仿佛灵魂缺失了一块的沉重感。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在记忆的数据库中搜索任何可能的线索。
“明明我未曾见过你……”
蚀渊的声音低哑,带着深深的困惑,在空旷寂静的中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可心中总有一种……悸动。它在告诉我,我们之间……
一定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一段深刻到足以跨越记忆抹除的经历……”
她缓缓睁开眼,锐利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的裂痕,一种深沉的疲惫感爬上她的眉梢。
她望着脚下这座由她一手缔造的、冰冷而强大的钢铁之城,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巨大的讽刺和……无力。
“可是,”蚀渊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迷茫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你是谁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悬在她和她所遗忘的世界的上空,得不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