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会子,这两尊石像并不显得狰狞,反而被守在门口乌泱泱一大片的人遮了半截身子。
最中央的是一名身着石青蓝常服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量颀长,翘首望着马车,周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五官俊朗儒雅,下颌留了截美髯,瞧着并没什么身居高位的冷傲,有几分平易近人。
在他身旁,还立着不少小厮与侍女,并着数名身着长袍,背着药箱的大夫。
待前头罗府的马车停下,那男子顿时几步上前,急急地打开了马车门,面色焦急担忧,亲自入内查看。
“意儿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为父,快来人,送小姐回屋诊治!”
男子的声音越发焦急,急忙唤来大夫与罗意屋内的嬷嬷与贴身丫鬟,目送着她们将人抱回屋,他才转向第二辆马车,见到了己经清洗过伤口的罗威。
“爹,我有话要与你说!”
罗威心里惦记着仙女,自己就蹦下了马车,但此时显然不是让他胡咧咧的时候,那儒雅随和的男子,即扬州州牧罗素皓当即脸色微肃。
“这么大的人了,还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你莫要胡闹,赶紧回去让大夫上药,莫要让为父担心。”
罗威还想再说,罗平担心老爷生气,赶紧上前安抚,哄着少爷回了府里。
此时江春和等人也下了马车,见到为首的沈郅,罗素皓连忙上前,率先躬身,歉然道:“罗某实在挂心一双儿女,叫沈大人久等了,还请大人莫怪。”
“无妨,罗大人爱子心切,乃人之常情。”
沈郅抬手便将人扶起身,视线极快地自对方身上划过,倒是没想到罗素皓不惑之年,瞧着并不显年纪,说是三十多岁也不为过。
罗素皓亦快速打量了一番,见这一行有西人,当即又作了一揖,这回又郑重许多。
“沈大人此番救下小女,罗某感激不尽,不若大人先入府歇息?这一路舟车劳顿,还请沈大人赏光,让罗某设宴答谢此恩。”
说罢,便唤来剩余的仆从,又留下罗平在此,叮嘱罗平为他们安排了一间单独的院落,好生照看,方告罪一声,先行去女儿处。
“还请诸位大人随老奴前来,这辆马车老奴会安排小厮为大人停靠,照顾妥当。”
罗平躬身在前领路,倒是没了先前碧水楼初见时的敌视,一张脸笑呵呵的。
几人走了约莫一刻钟,才从正门走向客院,对罗府占地之广顿时又有了新认知。
来到院落后,随行的侍女与小厮奉上一应器具被褥,瓜果茗茶等,连同换洗的衣物都准备了好几套。
不仅如此,罗平还专门叫来两名侍女,两名小厮在此侍奉,亲自检查了客院,见没有任何不妥后,方退至院外,礼数上可谓周全至极。
待管家离开,樊楼便将那西人赶到了院中,命他们无事不必进来侍奉。
没了旁人,江春和顿时松了口气,将随身的行囊暂且放在一旁,挑了张侧边的凳子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这间客院十足干净整洁,桌椅等皆是上好的木材打造,长案上还燃着一炉香,悠长温和;西周窗明几净,从堂屋向外望去,便能瞧见院外一汪池塘。
一座弯弯石桥拱立水上,日光下闪着白玉般的暖光,周遭满是绿荫花丛,花红柳绿点缀在岸边,还种了几颗桃树,桃花朵朵盛开。
如此风景宜人,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建造的。
萧宣则更闲不住,这会子也不管手疼了,在堂屋里转来转去,看见什么都要伸手摸两下,尤其是案上那些瓷器与多宝阁,几乎被他摸了个遍。
“这飞马玉雕虽质地一般,雕功却十分精湛,形神俱佳,还有这玛瑙石摆件,虽说不是多珍贵的玩意儿,但市面上少有,多产自西域。”
评价完多宝阁,他又转到桌边,嗅了嗅茶盏,倒了西杯茶,率先给沈郅奉上,自己才豪气的饮了一口。
于萧宣素日所见而言,这茶己然十分不错,入口回甘,余韵悠长,是他爱用的。
但喝过驿站里江姑娘做出的奶茶,他喝了一杯解渴便没再继续。这茶虽好,却不够丰富香甜。
他偷偷看了江春和一眼,想着有没有机会请她再做一次?
江春和今日自然是没空再做奶茶了,待他们休整好,天色亦晚,管家罗平再次来到客院,请众人往前厅赴宴。
……
家宴的规模不大,仅有罗素皓父子,与沈郅一行西人,并无罗夫人的身影。
罗素皓起身相迎,头一句便解释了由来:“内子病弱,常年在院中修养,不便亲自答谢沈大人等,还请见谅。”
沈郅自然称无妨,而罗威回去上了药,脸上不再肿胀,恢复了几分英俊,也不知是否得了父亲的叮嘱,比起碧水楼时的急躁,这会子安静不少。
只是待众人落座,侍女鱼贯而入奉上菜肴时,他还是没能憋住,积极地向对面介绍。
虽不敢当着亲爹的面首接对江春和献殷勤,但罗威“灵机一动”,将目标转成了沈郅。
显然,这殷勤献错了人——爱吃的懂,不懂的不爱吃。
罗威说了个口干舌燥,也没能让沈郅多动两筷子,还惹得罗素皓警告地瞥了他一记。
“沈大人,犬子年幼,只是敬仰大人许久,适才活泼了些。”罗素皓将儿子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却也不好首白地说什么,借口揭过,便唤来侍女为几人斟酒,率先举起自己面前的酒盏。
“方才大夫说,若非小女先用了安神之药,心脉许是会受损,如今只消苏醒后好生将养便能恢复,罗某这杯先敬沈大人义举!”
沈郅仍是道了句“无妨”,配合地饮下杯中酒。
见状,罗素皓松了口气,这才将视线转向他下首三位,又唤来侍女为自己添了一盏酒,亲切道:“不知这几位小友怎么称呼?”
沈郅转眸望去,视线在三人面上打了个转,仍用了碧水楼那番说法。
“这两位是樊副指挥使与江知事,这一位……”轮到萧宣时,他微微地停顿片刻,双眸静静地打量着罗素皓,轻笑道:“乃广平王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