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梦抿了抿唇,目光望向渐渐发暗的夜空,感叹道:“若是心悦一人,应是愿我如君星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可师父甚少提起罗州牧,每每提起,我瞧她眼中并无情意,连脉搏都没怎么变化。本文搜:看书屋 免费阅读”
“我虽没有心上人,却也知道古人言:‘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观师父在罗州牧身上,从来都没有担忧与危机感,永远都是那般游刃有余,形式滴水不漏,我既担心师父,也希望师父能得他人真心。”
苟梦缓缓说着自己对杳然的担忧,说者无意,听者倒是恍然间上了心。
这是继卢归山后,第二个在提到感情之说的人。
那时江春和毫不在意,只觉得卢归山想得太多,可这会子,她却有些愣忡。
若是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那自己先前想到小白菜恩公日后娶妻,心中有些闷闷不乐,担心没办法再养小白菜,也是因为喜欢而生出的担忧吗?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如鼓点一般跳动的脉搏像是一只小棒槌,一下下敲在她脑袋上,好似要将那淤堵数年不开窍的地方,缓缓撬开了一条缝隙。
“江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见她久久不语,苟梦便扭头望去,结果发现她双目发愣,似是在想什么,遂挥了挥手。
江春和醒过神来,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下之声,她暗暗舒了口气,立刻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只是在想苟小姐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惜我也不大懂这情之一字,暂时不能为你解惑了。”
“不打紧的。这些话我憋了许久,不论是爹娘,还是师父都不能说,今日与江姑娘说罢,觉得轻松多了”
苟梦见她并未否认自己所言,便己十分欣慰,欣慰之下,内心亦坚定了些,握着拳道:“就算没有人许师父真心也无碍,日后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她的!”
……
次日巳时中,洛京城内。
因嫡姐待嫁,连带着被关在院中一整月的宋嘉终于得了半日空闲,趁着嬷嬷不注意,便领着云彩两个溜上马车,首奔着书斋而去。
她己有俩月没有看到玉树书生的新话本子了!今日必须满载而归!
宋嘉兴致勃勃的挑选着话本子,正专注间,忽然听得小云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自己的后脑勺也被人轻轻拍了一记。
“宋小嘉,你这是偷跑出来的?”
一听这声音,宋嘉当即转过身去,双手合十作求饶状:“表舅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嫡母啊,我好不容易得了闲,晚辈请您下馆子,您就当没看到我啊!”
闻言,贺知省不由得噗嗤一笑,那落拓多情的双眸引得周遭姑娘频频注目。
他又敲了宋嘉的脑袋一记,方道:“哪儿有长辈让小辈请客的道理,既然遇上了,表舅带你下馆子去。”
这话宋嘉爱听,麻溜地买好了话本子,便跟着贺知省往这条街最有名的酒楼而去。
两个吃货点了一桌子菜,敞开了肚皮吃了个尽兴。
待吃完了菜肴,贺知省饮着茶水,视线落到一旁享受地靠在椅子上的宋嘉,轻声道:“昨日见容国公府往宋府下聘,小宋蔷的婚期也快商定了罢?”
宋嘉如实点了点头,原本吃饱后晶莹的双眸也黯下来。
她的表情变化实在太明显,贺知省见状,便有些好奇:“怎么,难道你不看好这桩婚事?”
这问的角度十分奇怪,若换个人,许是要觉得宋嘉羡慕嫡姐的婚事,继而失落。
宋嘉也没想到,这位便宜表舅的思想这么开阔。
原本除了江春和,她从未对其余人袒露过自己的心声,生怕因此被人识破惹出麻烦,然而贺知省却与那些老古板不同,甚至比许多年轻的少年少女们都要心胸开阔,让她觉得十分投缘。
思来想去,宋嘉还是试探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嫡姐出嫁后,家中就只有我一个姑娘了,不知是不是也快要轮到我,我还不想嫁人呢。”
听得此言,贺知省那双秋水剪瞳微微一顿,并未露出不赞同亦或是批评的神色,反而有些欣赏。
但他并未多言,只是笑叹一声,眸中划过一抹思虑。
……
五日转瞬而逝,女子学堂的巧女评选也到了最后一个关头,仅有最后剩下的六人能进入因缘观,亲自拜见观主。
往年这一关最多也就三西人,今岁因衒机司与罗意的加入,竟有往年的双倍。
这六位姑娘中除了那板上钉钉的三人,还有学堂里课业最好的陈其雅,一位出身普通但样貌出众、性情温顺的张姑娘。
最令江春和惊讶的,是那位常常张牙舞爪,行事冲动的孙二小姐亦在其中。
她们六人需前往因缘观,由山神做出选择传达给观主。而落选的姑娘们只得失落地回到屋中整理行囊,等待侍女送她们回到梅园,由各自的亲人接回家中。
女子学堂兵分两路,六人由许氏带着,乘坐马车前往因缘观。
因缘观并不在九曜山中,而是建于九曜山下那湖泊的另一边,更靠近临安内城。
如今并不是因缘观每月开门见客的日子,单单只为选巧女而开,是以孙二小姐,陈其雅与那位张姑娘都格外高兴,离开学堂时,脚步都比旁人雀跃。
马车一路疾行,在黄昏前赶到了因缘观。
这一行人中,唯有江春和是头一回见到因缘观,她尤记情贞堂的金碧辉煌,还以为因缘观也是个颇为壮观之处,可等她下了马车,抬头一观,却见石阶上立着的,是一青岩灰瓦的道观。
因缘观比情贞堂大了许多,漆黑的木门瞧着有几分神秘,大门外是两棵粗壮的银杏,瞧着至少得有五十年头。
这一回没了来殷勤接引伺候的侍女,仅有两个小道士在门前等候,默默地朝着许氏行了一礼后,便道了一声:“还请夫人与姑娘等随贫道入门。”
说罢,那两名小道士便不再多言,只闷头在前领路。
进了因缘观后,先前还叽叽喳喳聊着天的姑娘们顿时噤了声,显然颇有敬畏之心,罗意虽对观主不屑一顾,但也并未在因缘观内放肆,只是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江春和边走边打量着周围,这道观比她想象的更大,也更冷清一些,足有三进两间,能见到的道士不超过十个,不是在洒扫庭院,就是在静室内打坐。
这些倒算不得奇怪,毕竟清冷的道观不在少数,可这一路走来,她没有瞧见任何一尊三清祖师爷的画像或是塑身,倒是有不少山神的画像石像,下头皆燃着香炉,时刻供奉。
江春和也没怎么接触过道观,不知这样究竟是否合理,比起仙风道骨的三清祖师爷,她实在看不出山神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既似凶兽,又似人,十分有山中精怪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