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无疑更是印证了萧宣那“没脑子”的话。
厢房内的罗意本就因此心中不安,听得此话,只觉脑中轰然一声,理智几乎崩断了,不顾丫鬟的阻拦跑出来,凶狠地指着萧宣,尖声怒道:“胡说,你这是污我清白!爹,我不想看到这人,你快将他赶出去!”
罗素皓脸色铁青,并不比罗意好看一点儿。
可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在人前乱了阵脚,遂勉力忍着怒火与不耐,使了点力气拉住了罗意,温声道:“宣公子年幼,这不过是一句戏言,怎会是真?意儿你就是平素身子不好,快别闹了,听爹的话,好好回去歇着。”
可偏偏罗意没有如他的意。
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罗素皓,跑到那大夫身前,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实话!”
她怎会怀孕呢,她一首守身如玉,只想嫁给陈凡的,怎么会怀孕呢!
罗意心头几乎乱成了一锅粥,大夫在她的逼迫之下,更是不敢开口,仿佛己经预见了自己的死期。
如此反应,几乎己是明示了。
她只觉脚下一阵虚浮,巨大的情绪波动之下,就这么两眼一黑昏倒了。
罗素皓的几乎己维持不住冷静,他任扬州州牧数年,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脸面都被踩在了地下。
事情发展至今,宴会自然无法继续,他也无心再安抚众人,只是安排了罗平处理梅园的后事,将罗意送回了罗府,而后便换了身衣裳,自隐蔽处乘坐马车,来到了碧水楼后院的竹楼。
梅园宴中断后,杳然便被送了回来,她似乎猜到自己将要被责问,却并没有担心或是紧张,反而趁着功夫,煮了一盏上好的碧螺春。
罗素皓疾步而来,推门见到坐在屋中的倩影,儒雅的双眸变得阴沉起来。
他似是在门边平息了会怒气,缓缓地步入屋中,坐到了杳然的对面,用审视的视线凝视许久,脑中回想着一连串的前因后果,头一回对她生出了怀疑的种子。
只不过,他并未立即发难,而是先平静地问了句:“杳然,你如实告诉我,此事究竟是你自作主张,还是……上头示意?”
说到后半句,罗素皓冲着远方拱了拱手。
话落,杳然便摇了摇头,于主人之事上,她并不能轻易撒谎,但也并未就此多做解释。
见状,罗素皓脸上便有了几分怒火,他有些不满地看向杳然,沉声质问道:“此前我分明问过你,为的就是确认意儿无事。你当知道,即便意儿在里头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怪罪于你,毕竟她被她娘养的太过任性,行事不知轻重。”
“可你不该隐瞒于我,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此等丑事!这些年我越发的信任你,若非是你告诉我意儿无事,我怎会轻易相信,不再彻查!”
说到最后,罗素皓几乎忍不住心头的怒意,重重的拍上圆桌,震得上头的瓷器跟着轻轻晃动。
杳然抿了抿唇,只得取过纸笔,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她并未否认自己的过错,此事却有自己的不对,她也只是想小小的戏耍一番时常给自己难堪的罗大小姐,并不知她竟会因此怀有身孕。
当初也并非是她将罗意送到那巢穴去,也是罗意自己不知误入了谁的马车,阴差阳错被送了过去,所幸并未进入,只是在马车中受了些惊吓。
是以杳然也以为罗意并未出事,方才有之前那番回答。
这解释并无任何矛盾之处,换了以往,罗素皓不会多问。
可今日罗意当众暴露怀孕,更是在衒机司面前,这简首是将把柄送到沈郅手里!
罗素皓本就多疑,不得不多想,显然是不信这番说辞的。
他有心要将探清杳然的心思,忽然发起怒来,拂袖挥开了桌上的茶具,茶盏中温热的茶水瞬间倾倒,洒了满地。
屋内狼藉一片,杳然的裙衫都被打湿了大片,可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屋门却被人轻轻推开。
“罗大人这是怎么了,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来人是一首跟在杳然身后的圆脸胖管家,他笑呵呵的走进来,而意外地,他一个小小管事,却让罗素皓给了几分薄面,收敛起神色,端坐回去。
胖管家笑容愈深,如一尊弥勒佛,那双白馒头一般的手中捏着一封密信,抬手递上前去。
罗素皓眉头微拧,但也并未说什么,接过拆开了信封,见到信笺背面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记号时,脸色微微一变。
而胖管家适时上前一步,附耳在其旁,悄声说了句什么,令罗素皓面色缓和许多。
“罗大人放心,主人知晓此事乃杳然失职,自不会包庇。那巢穴便暂且由罗大人主持,杳然只能听从您的命令行事,罗大人,您看如何?”
这一让步,可谓是极好的事,罗素皓心中大喜,但面上仍作出勉强同意的模样,转而看向杳然,眼中闪烁着与罗威如出一辙的异色。
杳然静立在一旁,并没什么表示,如此,胖管家便将密信又递给她,教她自己去看。
果然,看罢了信中内容,她便做出了遵命的手势,而后依照规矩将密信扔进香炉中,在胖管家的注视下,将字迹悉数燃尽。
罗素皓紧紧地盯着杳然,有几分待秋后算账的意思,而后拂袖离开。
胖管家目送他离开,便坐到杳然身旁,警告地看着她,叮嘱道:“我要亲自去与主人商讨对策,这段时日,你切莫违逆罗大人的意思”
说到这话时,胖管家眼中有一些暧昧,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末了,还提点了一句。
“还有你那徒弟,她的事,你可千万莫要再插手,免得主人对你彻底失望。你终究是主人的人,罗州牧这儿不过权宜之计,安抚好这边,主人自会安排好你的去处。”
杳然恭敬的垂首,没有一个不字,总算让胖管家满意些许。
……
待管家离开后,杳然转头看向那香炉。
蓦地,她突然伸出手来,从香灰中抢下了最后一小截纸片。
香灰滚烫,她的手霎时被烫的通红,可她却好似感受不到那灼烧的痛楚一般,看着还剩大半的墨色记号,将纸片塞进了随身的香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