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大骇,这还是公公头一回用这般生硬又冰冷的语气和她说话。
高若馨猛地从母亲怀中抬起头,无限凄楚的看向自己的祖父,悲戚道:“祖父说馨儿是您的掌上明珠,如今孙女叫那礼王欺负了去,祖父就不为孙女做主吗?”
“母亲不过是替孙女说了两句公道话,竟惹来祖父好一顿责骂!您堂堂丞相之尊,何必怕个不成气候的皇子?为了孙女的清白你一定要好好惩罚此子!”
“你不说我倒忘了!”
高子霖取过身旁茶杯轻啄一口,垂眸问道:“本相派出阻截礼王的暗卫被京兆衙门派人拦截,只因有人状告那几人是混入城中的北狄探子;待误会解释清楚,礼王早就不知所踪。老大家的,你可知道,这到京兆衙门告密的就是你这好女儿!”
“她前脚叫人拦住了本相的人马,后脚竟用自己的车驾去撞礼王的马车!”
“馨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张氏一脸真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公公的手段一向隐秘,馨儿她是怎么知道的公公的安排、进而插手政事的呢?!
高若馨擦了擦眼泪,“孙女不过是想要帮祖父的忙,手下人能做到的、孙女一样能做到,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
“所以你就上了礼王的马车?堂而皇之地与之一同赴宴?!”
这、外族是怎么知道的……
对了,是柳儿的哥哥!
此人竟是祖父的耳目……
“祖父,是礼王逼馨儿的!”
高若馨向前跪爬了几步,抱着高子霖的腿哭道:“礼王向来与廷煜表兄不对付,孙女此番不过是想帮祖父!可馨儿把事想的太简单了——礼王心思阴毒,他花言巧语哄骗馨儿,说若孙女能在宴会上压制外国使臣,便能为高氏再添荣光……他还说、还说宁国公也会赴宴!”
“祖父,馨儿是被猪油蒙了心,我实在忘不了赵二公子,这才被礼王所利用……祖父,您可一定要相信馨儿啊……”
见女儿哭的悲切,张氏心有不忍,刚要开口求情,却被丈夫一个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高子霖看着低头殷殷哭泣的嫡孙女,沉声叹道:“祖父手下能人干吏不计其数,其中不乏玩弄人心的高手,若连你那点心思都看不穿,这个丞相祖父不做也罢!”
高子霖轻轻垂下头,用让人战栗的声音答道:“你去拦礼王的车驾,怕是志在廷煜吧?”
高若馨哭声一滞,抬起头瞪着通红的双眼道:“祖父以为馨儿真的这般没廉耻,竟是图谋自家表兄之人吗?祖父您知道,馨儿喜欢的一直都是赵家二公子……”
高子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低声道:“你以为能骗得过祖父?礼王如今在我手中,他可是将什么都说了……”
高若馨只觉一阵心虚,犹自强辩道:“祖父不信只管去审,孙女没说谎……”
“你是说你身边的侍女吗?那人祖父已经审过了,那丫头也是什么忠贞之人,几针下去便什么都招了!”
高子霖一双眼散发出阵阵寒光,死死叮嘱一脸惊愕的高若馨,“本想叫人剥去她十片指甲,算是惩罚她不思规劝主人的罪责——你为了不嫁张子昂,竟把主意打到廷煜头上,想在使团宴上借着阻截礼王之功在他面前献殷勤,还想在他酒水中下药,不惜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怂恿廷煜用皇子的身份逼高家与张家退亲;谁料你心志不坚、竟在半道被礼王策反,用了他给的药去算计赵元婴!”
“阴差阳错之下你竟与礼王行了苟且之事,你的丑事被众人撞破,又瞧不上礼王的刚愎自用,这才反咬了他一口,是也不是?!”
张氏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颤声道:“父亲,一定是弄错了!馨儿怎么会如此行事呢?什么下药、什么逼迫您低头,馨儿是个好孩子,她断不会……”
高子霖转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可知张子寿已在人前放话,他张家从今往后与我高家恩断义绝?”
闻言,张氏的身子终于变得瘫软,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高炯见妻子如此不由一阵心酸,他看了看高子霖身旁一脸冷漠的女儿,不由怒从心头起,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祖父和老子几辈子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竟还不知悔改……”
“父亲被长公主打破了头,呼痛之声整个洛阳宫都听见了,高家的脸早在那时被父亲丢尽了,如何轮得到女儿呢……”
高炯满面通红,瞪着眼睛厉声道:“死丫头,你浑说些什么?”
高若馨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的破涕为笑。
“女儿何曾浑说?堂堂相府、居然要靠将嫡长女嫁给个声名狼藉的跛子来挽回颜面,祖父这丞相做的实在窝囊!”
张氏闻言浑身一震,茫然道:“馨儿,你胡说些什么……”
高若馨狠狠瞪了母亲一眼,“我说过我不要嫁给张子昂,那是个风流乖张的浪荡子,嫁给他我往后还有什么前程?!偏你们谁也不肯替我做主——当初我喜欢赵二公子你们便拦着、如今我不愿嫁张子昂你们又不许,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父亲、母亲不替馨儿的未来着想,馨儿总要顾着自己才是,难不成非要等到熬成一副白骨,才算得上为家族兴盛奉献一生的好女儿?”
张氏白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满脸愤恨的高若馨——
自己百般算计为她着想、在夫君和公公面前尽力回护于她,没想到之换来她一腔怨愤!
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张氏不禁心灰意冷。
公公说得对,这孩子果然是被她宠坏了!
“与张子昂的婚事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半分怪不得旁人。你实在不该迁怒于你母亲。”
高子霖冷冷注视着从小便被他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孙女,用无比沉重的声音说道:“因为你不顾后果的莽撞行为,你的母亲马上便要失去性命,若她一条命只换来女儿的一腔怨怼,岂非太过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