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远的声音阴冷又骇人，听得赵氏都一下子愣住了，迟迟发不出声音，连被推到了地上的晚娘都没有注意到。
这些天的沈致远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前的沈致远对赵氏格外孝敬，更从来不曾这样大声吼过。
地上的晚娘惨白着脸，她的手撑在冰凉的地板上，怔怔的看着这个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这一刻的人变得狰狞可怖，变得让她觉得陌生。
她的心颤颤，肚子里传来阵阵的疼，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从小与沈致远青梅竹马，现在才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
现在才明白自己在沈致远的心里的位置也不过如此，遇见了事情，他就真相毕露了。
那从前两人之间的那些感情，到底又算什么？
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竟然也推她。
晚娘撑着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沈致远，眼里含着泪：“沈郎……”
沈致远听到晚娘虚弱的声音，侧头往晚娘身上看去，才看到她脸色苍白的在落泪。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推的重，他在衙门里受尽嘲讽，刚才也是故意宣泄，现在看到晚娘的样子，他心里也只有不耐烦。
他深吸一口气，极不耐烦的说了句：“自己先去歇着。”
赵氏也看了一眼晚娘，皱着眉低声道：“不就是推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致远正心烦，你往前头凑去做什么？”
晚娘怔怔听着这些无情的话，她刚才也是为了赵氏才上前劝的，现在却说是她做的不是，没有一个人关心她被推到地上，身上和心里疼不疼。
她忽然想笑。
费尽心机得到的是什么。
赵氏仅仅看了一眼晚娘，就将目光放到了沈致远的身上：“宋绾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
沈致远看着赵氏冷笑：“她是因为什么保不住了？还不是因为你们？”
“你们又要求她，又不拿出态度出来，你当你做了个婆婆，人家就要对你跪着是不是？”
“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讲究规矩礼仪，别说宋绾是世家女子，便是寻常女子，你这么对她传出去，全京城的人也要对你指指点点。”
“可他们指点的不是你，是我！”
“我本来马上就要做上大理寺少卿了，现在全都完了，我现在只是一个狱丞，这一切因为什么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赵氏愣了愣。
要是说她从前不觉得有这样的后果，现在也是知道了。
她面对这样的沈致远也有些害怕，期期艾艾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好在宋家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不管的。”
沈致远冷笑着看着赵氏：“你们将宋绾气得出了事，你们难道还觉得宋家肯帮我？”
赵氏顿时一哑，她张张唇，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沈致远看着赵氏这只知道耀武扬威，却又没有什么本事的样子全是失望。
他满腹才华，却有这样的母亲，实在是他的不幸。
这时候赵氏低低小心的声音又传来：“那你大哥偷了我银子的事情怎么办？”
“家里现在半分银子都没有了？”
“若秋还要吃燕窝……”
她话没有说完，就看到沈致远猛的站了起来大步就往外走去，一句话不留的就离开了。
赵氏看着沈致远离去的背影，这才有一丝心慌，又赶忙看向刚才她还训斥过的晚娘：“你快去看看致远怎么了，也去劝劝。”
晚娘看了眼赵氏，她这时候倒是想起自己了。
晚娘心头一阵悲凉，却知道她即便已经看清了沈致远的真面目，却没有回头路了。
她肚子里还怀着沈致远的孩子，到了这步，是一定要让宋绾死，然后取代宋绾的。
晚娘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对着赵氏点点头，又往观鹤居去。
观鹤居内，灯火并不亮堂。
沈致远站在书案前，看着自己一封封送出去又被退回来的信，又看着前面当初高中状元后意气风发写下的那副对联：笔墨三池文光射斗，笔摇五岳朱拔朝天。
如今再看这副对联，他只觉得恍如隔世。
一双柔软的柔荑忽然从身后抱住他，轻轻唤他：“沈郎……”
沈致远闭着眼睛，头疼欲裂。
身后依旧传来柔软的声音：“沈郎别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致远苦笑一声，转身过来看向晚娘：“一切都会好起来？”
“晚娘，宋绾可以帮我在官场上如意，可以让我接触那些名门贵胄，可以让那些同僚因为我的岳丈对我格外客气。”
“你能给我什么呢？”
“你只能对我说一句都会好起来，却什么都帮不了我。”
晚娘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张张唇，沙哑的问：“所以沈郎现在是想不要我了么？”
沈致远低低看着晚娘，淡淡道：“晚娘，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这次事情后，我知道只有宋绾才能帮我，所以我想告诉你，如果你要是真的喜欢我，想要帮我，这些日子便安分一些。”
“也不要出现在宋绾面前，更不要挑唆我的母亲和沈若秋去找宋绾的不快。”
晚娘怔怔，这些绝情的话听得她的心里一阵发疼。
她喃喃道：“沈郎就是这样想我的么？”
“我做的这些也是为了沈郎啊。”
“宋绾早晚都会死的，即便她这回身上出了事又怎么了？要是她真的死了，她的嫁妆都是沈郎的。”
“即便沈郎在官场上受挫，我们还可以带着她的嫁妆和玉哥儿辞官回乡，我们有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银子，这样不好么？”
说着晚娘的神色变得微微凉了凉，紧紧握着沈致远的袖子道：”沈郎，我们提前动手吧，提前让宋绾出事。”
“她的身子受不了小产的，只要她小产了就定然会死。”
“我们不在京城了，随便去哪里，那么多银子，不管去哪里我们都能过得很好的。”
沈致远冷眼看着此刻灯下的晚娘，眼神很冷，冷的让晚娘打颤。
接着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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