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绾这话说的很明白,黄氏变成这样,全都是赵氏自己惹出来的。
要是最后真的出了事,那也是赵氏一人承担。
孙氏听得明明白白,这家人当京城是乡下么。
可以随意草芥人命?
谭嬷嬷猛然明白过来,再不去问了。
赵氏在外头骂到了中午,才终于觉得累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将她扔下的银子捡起来。
一回去,谭青就匆匆来给赵氏道:“大少夫人看着像是真不行了,掐人中都醒不过来,像是只有一口气了。”
赵氏脸上厌烦:“才关了她三天就这样一副死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沈景却是害怕的哭着跪在赵氏的面前:“祖母救救我母亲吧,我母亲真的快死了。”
刚才沈景去看黄氏,脸色蜡黄,口吐白沫,指甲上满是血迹,看起来格外骇人。
这三天里他路过柴房,都能听到里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其实他有很多机会能偷偷去救母亲,也有很多机会偷偷扔东西进去,那里也根本没人看着,只是他害怕,又觉得祖母说的没错,父亲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母亲的错,也想着给母亲一个教训。
在他心里,女人是可以随意打骂的,她的母亲也不例外。
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她母亲要侍奉伺候父亲和祖母,还要织布干活,男人只需要在外头种田就是。
祖母也常给他说,让他将来找一个听话的媳妇,母亲不听话,就应该被罚。
可是看到母亲快死的样子,沈景还是慌了,现在又看祖母一脸冷酷,不愿意救的样子,让他有一刻忽然觉得荒谬。
祖母是要眼睁睁看着母亲死么。
那祖母口中口口声声的孝道又是什么。
赵氏低头看着沈景嚎哭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这会儿哭什么哭。”
“就算你母亲死了,大不了让你父亲在给你重新找一个母亲。”
“这天底下会下蛋的母鸡还没有?你父亲院子里还有两个妾呢!”
赵氏的丑陋与冷漠在这一刻显露无遗,沈若秋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母亲说的有什么不对,她附和道:"就是,嫁进了我们沈家就是沈家的人,就算是死了又怎么样了?"
“那也是她的命!”
跪在地上的沈景呆呆听着这些话,外头伺候黄氏的丫头跑进来,哭喊到:“少夫人只剩下一口气了,求求夫人叫郎中来瞧瞧吧。”
沈景听到这话,身体瘫倒在了地上。
他脑中只有一句话,他的母亲快死了,他一向听祖母的话,现在却觉得祖母是要她母亲死。
难道母亲就真的该死么。
赵氏冷淡的听着那丫头来的传话,冷哼一声:“才关了三天,怎么就要死了?”
“我看她八成是装的。”
那丫头看赵氏这么冷酷,哭着跪在地上道:“大夫人,真的要出人命了,少夫人现在要是再不救的话,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赵氏不耐烦的看了眼地上的丫头,拢着袖子道:“哪里就这么严重,我先去看看。”
说着就起身。
宋绾听说那赵氏那头的事,淡笑一声。
那些个求情的也不过是虚伪的。
就连沈景,也不过是养的一条白眼狼。
他要是真的那么在意他的母亲,赵氏不愿救,他自己出去叫郎中,完全可以救黄氏,即便没有银子,到时候都看完了,赵氏能不给?
说到底沈景也是赵氏的孙子,赵氏心里还是有几分疼爱的,不会不给银子。
现在这地步,不过一个个口头都是关心,但真正要去做事救人,却没有人愿意了。
宋绾低头修剪山茶花枝,在明媚的光线中,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一些冷。
曾经的自己也是活在这样的冷漠里,沈家的每一个人都在想着她死,说到底,她从前活得比黄氏更加不如。
那些曾经的惊鸿一瞥,带给她无尽的深渊,让她明白相由心生也并没有那么对。
儒雅俊美的读书人,也是吸血的刽子手。
那头赵氏去了黄氏的园子,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黄氏。
她皱着眉去推了推,人却毫无反应。
不由又大声骂了几句,黄氏依旧没有反应。
赵氏手上有银子,但却不想用,现在她手上半点银子都没有了,实在是不想用在黄氏身上。
刚才她去宋绾那里,其实是想借着这件事找宋绾要银子,她就不信宋绾当真一点银子也没有了。
但结果她失望了,宋绾真的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
赵氏冷眼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黄氏一眼,又不耐烦道:“下午再说吧,下午还没醒再叫郎中。”
竟然就这么走了。
走的时候还骂了一句晦气。
沈景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想要去叫郎中又不敢,依旧呆呆的坐在母亲身边,像是一具失魂的木偶。
还是下午的时候沈致远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吓得赶紧让人去叫郎中。
他倒不是在意黄氏的命,而是知道了孙氏来过,那这事定然要传出去了。
要是沈府里再出了人命,他半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自己母亲可能还会被抓进大牢里。
自己可能也会被连累。
沈致远大怒着对着赵氏说了利害关系,赵氏才稍微不情愿的拿出了银子来去请郎中。
这时候宋绾才慢悠悠的去看黄氏。
沈致远看到宋绾过来,虽说想要责怪她怎么把孙氏叫来看见了,但又看宋绾手指放在肚子上,生生忍住了话。
他还要靠着三个月后宋绾在长公主面前说好话,现在决不能和从前一样对她发脾气。
他只是道:"你还是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吧。"‘
宋绾看着沈致远:“今天母亲来找我拿银子,我半点拿不出来,但又担心大嫂,才让人去借银子,本以为大嫂看了病,没想到现在才请郎中。”
“我心里也担心大嫂的,过来看看。”
沈致远深吸一口气,对自己家里这些人更加失望。
那郎中把完脉便叹息道:“老夫也无能为力,看看喂些水来,能不能醒过来吧,要是醒不过来了,老夫也无能为力。”
接着他又开了一副药方,摇摇头叹息:“这妇人也可怜。”
说罢便走了。
宋绾静静看着床榻上的黄氏,眼里情绪不明。
赵氏依旧冷着脸道:“死了就死了。”
沈景在旁边,依旧如一个呆子一样坐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