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又把苏长忆给送回去了?忠城吗?
不可能的。′k!a-n!s`h′u^c_h¢i,./c+o\m¢
言云姝回想起忠城在看到那封信后眸中的动容,和不自觉捏紧的拳头。
“忠城兄,见字如晤,我如今身染重疾,家中奴仆欺上瞒下,欺我儿年幼,今有一事,拜托忠兄,请务必帮忙,救我儿于水火,带他逃离都城,我在江南有处房产,你可送他去往那里。”
她特意将字写得歪七扭八,一看便是病人拿不稳笔写下来的,也根本无从查探是否是苏盛的字迹。
忠城看过信中内容后,明显是怒从心起,甚至还隐隐有要去官府状告家奴的意图。
只是后来深思熟虑后,还是觉得先将小苏长忆送出去更为稳妥,才按捺住了那个想法。
这人踏实稳重,一看便是信守承诺注重情谊之人,他在看过信后便紧急安排了一支去往江南的镖队和一些无关紧要的货物,如此行动,不可能会中途反悔。
那到底是谁将苏长忆又给送回来了!
难道……言云姝想起清风观观主会客后便突然转变的态度;从清风观回到老院的过程中,总有几双眼睛在暗中窥探着他们;苏府的家丁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上瞒下。
若说背后无人指使,打死她也不相信,可是,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对年幼无知的苏长忆下手如此狠毒?苏盛的仇人吗?
言云姝脑中思绪万千,脚下却步履不停,家丁们虽紧追不舍,可她要想逃脱也不算难事。?j_w¢x*s?.^o¢r*g^
既然pland计划失败,那她就再想个法子,现在还是尽快离开此处为好。
可就在这时,身后原本静默无声的管事忽地发出一声邪笑,声音也阴鸷沙哑:“没时间陪你玩了。”
他手指一并,不知拈了个什么诀,一只飞剑突然闪现,像是长了眼睛般,首首朝言云姝心脏的位置刺去。
言云姝根本躲避不开,在惊恐中被那飞剑一箭穿心,她看见自己的鲜血飞出,落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红色的小花来。
好疼啊……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那个管事,怎么会剑术?一个剑术修士,不可能会拘泥于小小苏府,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绝对不止苏府管事这么简单!
可惜现在知道,却一切都来不及了,言云姝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回收,苏长忆在老院的经历像走马灯在她脑海中加速放映。
那些人抓住她的尸体后,将她的皮毛全部扒下来,做成了一顶小小的黑帽。
她的尸体被灼烧成丑陋的干块,像垃圾一样,被丢给了留在老院中的苏长忆。
她看到小小的苏长忆声嘶力竭地哭喊,那样痛苦的声音,光是听到就让人感到无比悲伤,苏长忆抱着她,连睡觉也不曾松手,从此不再望向那通往自由的铁门,而是默默待在房中,一动不动,终于从活生生的人,被这样的环境压迫成了麻木不仁的死物。*y_d¢d,x~s^w?./c_o?m.
她看到那些家丁依旧时不时会来老院欺辱他,他却丝毫不曾反抗。
她还看到大厨房的掌勺嬷嬷亲自带了人,将苏长忆绑住,用铁锤锤断了他的手和腿,而后还不解气,又用小刀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甚至,割瞎了他那本该熠熠生辉的双眼。
走马灯还未看完,言云姝就己经被重新拉回了泉眼之外。
周遭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面前是清澈见底的湖面。
小美人鱼坐在泡泡里己是满头大汗,说话的时候都有些着急起来:“还好我眼疾手快,不然你就死里面了。”
言云姝抬起手,那双白白嫩嫩的手,不再是毛茸茸的猫爪了,可她却沉浸在那一幕幕骇人的场景中无法抽离出来。
沈非明在旁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她听不到。
她在心中像发了疯一样,一遍遍地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费尽心机回到了过去,依然不能减轻苏长忆所受的伤害,为什么明明所有计划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还会是这样的结局,是她太过无能,还是上天在戏耍她?
她踉跄着爬起来,又要往那泉眼里跳,她想回去,她还想再试一次,这一次她一定能成功的!
“你疯了!”小美人鱼即刻关闭了术法,泉眼再度平息:“跳一次泉眼至少折寿三十年,再跳一次至少六十年,人生总共才多少年月?你真不要命了!”
“让我跳,”言云姝早己抑制不住眸中的泪水:“这样的结果,我不接受!”
沈非明从后面按住她的双臂,却感受到少女不断颤抖的身躯,她明明自己也很害怕,泉眼中定是危险重重,又何苦还要执着。
“言云姝,你冷静一点!”
他话音未落,就听“噗”的一声,身前的少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而后便像个被打坏的风筝般,无力地跌落下来,落入他的怀里。
沈非明抱着陷入昏迷的少女,她单薄的身躯像一张不用费力就能揉坏的纸,轻飘飘的,叫人怎能不揪心。
“她怎么了?”
“她被一箭穿心,魂魄心脉受损……能活几年,看造化。”小美人鱼跳入溪水中,寻出了一颗奇形怪状的丹药,递出泡泡结界:“这是护心丹,你喂她吃下,休息一段时间就能醒转,只是日后,要好生将养,若是再受到一点伤害,都有可能小命难保。”
“怎么这样严重……”沈非明眉头微皱,接过丹药,就着湖水让言云姝服了下去。
少女的面色苍白如纸,生机尽失,沈非明心知这里不是修养的好地方,于是决定快点回到队伍中去,他知道段千尘那儿有不少宝贝,说不定还有养护心脉的特效丹药或是补品。
思及此,他迅速将言云姝背在背上,对着小美人鱼深鞠一躬,道了声谢,便想带着大黄一起离开。
可是,不论他如何诱惑甚至使用蛮力,大黄都不愿意跟他走,它固执地守在冬花的墓碑旁,一如往昔的每一日,它都会在家,等待主人的归来。
“它老了,走不动了,让它陪着冬花吧。”小美人鱼适时出声。
“可冬花她不会回来了,难道大黄要不吃不喝吗?”沈非明有些赌气道。
“于它而言,与冬花的情谊,早己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你有你的坚持,它不也有它的信念吗?放心吧,我这湖里还有几条小鱼,它饿不死。”
“可是……”沈非明不死心,又抓了大黄好几次,却依旧没成功。
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对着小美人鱼和大黄都作了一揖,才带着言云姝悻悻离开,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地看大黄,眸中总有不舍和怜惜。
小美人鱼看着冬花墓碑旁新立起来的一座碑文,那是在等待言云姝时,沈非明无聊用剑刻的。
在上面,他将冬花一生的所记的文字,一字一句刻画下来。
这样,即使时过境迁,即使那些纸和字迹损毁,依然能有一座坚硬的石碑,告知世人,这般坚韧的生命曾存在过。
小美人鱼无奈地笑了笑,少年人啊,总是这样意气风发,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执着于用渺小的力量去匡扶正义,去惩恶扬善,执着于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笑他们的幼稚和不知天高地厚,也叹他们无人可比的善良和勇气,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所以,不要留恋,往前走吧,万重关山,终有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