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闲目光落在他那只青筋纵横的手上,表情看似还算冷静,可眼底早已布满了骇人的红,活似被逼至绝境的兽。
“我、我没事”,饶是如此境地,楚青霭仍念着他,飞快卸去自己过重的力道,改为轻轻抓住他的手腕, 担忧道, “你说句话,好吗……?”
暮云闲听话地张嘴, 却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阿云, 你……”楚青霭想安慰他, 可自己脑中也一片混乱, 竟一时语塞,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遭景象却不会等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方才改变, 一阵斗转星移后,二人又站在了那间古朴又僻静的道观内, 袅袅青烟氤氲,如纱似雾。
上次跪拜的人仍在跪拜,上次擦拭神像的人仍在擦拭神像。+d\u,a¢n`q.i-n-g\s·i_.~o?r!g·
若不是那擦拭神像的清瘦少年长高了些, 楚青霭简直要怀疑他们又被送回了上一次的时间中去。
须臾,夕岚如轻羽般自空中落入殿外,看着二人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挥手将身上飘逸的青衣换作朴素的灰色道袍,高声道,“居士,你怎么又来了?”
二人同时回头。
楚青霭这才看清,原来那供香之人,竟是安都若!
原来,他就是安都国主。
“道长,您云游回来了!”清瘦少年惊喜道,“我这就去为您备饭!”
“诶?不用……”夕岚试图阻止,那少年却早兴奋地一溜烟跑开了。
安都若则仍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只睁开眼睛仰望着他,答道,“道长,我来为我的国家、我的子民,求一条活路。.5/2¢0-s,s¢w..¢c`o/m·”
嗓音比忘川河畔见时沧桑不少,外表更是颓废不已——胡子拉碴,衣衫不整,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简直没有一丝人样。
最显眼的,是额头一片紫红的伤痕,将愈未愈,狰狞可怖。
“唉……”夕岚的目光亦首先落在那道伤疤上,苦口婆心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神灵真的没什么用的,他们不会愿意为你改命、也改不了你的命。你快些回去吧,莫要再像从前一样磕得自己鲜血淋漓,晕倒在我这闲云观中,白白浪费我好些药材了。”
安都若垂眸,悲切道,“这位道长,多谢你三番五次的照顾。但……我如今已是国破家亡的绝境,除了求神,当真走投无路了。你的恩情,在下无以为报,这么多年,我安都国的所有贡香贡器,便全部留给你这闲云观吧。若有来世,我再来寻你,定报旧情。”
夕岚不忍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莫要想不开啊。”
“道长”,夕岚苦笑道,“我哪还有什么青山?身为一国之主,眼睁睁看着百姓一个个死在平襄国的铁蹄之下,如此血海深仇不报,我如何能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夕岚沉默半晌,道,“一切自有天意,居士,尽早收手吧。否则,还将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
安都若不为所动,只道,“道长,我安都国本属边陲之地,偏居一隅,安然无争,只因羊脂玉富足,想以其换取些口粮,这才与平襄国有所往来。却不料,人心贪婪,他们觊觎好物,便犯我子民、侵我领土,终害得我安都国民不聊生、战火流离。而这一切……”
安都若深呼一口气,无比自责道,“都是因为我想要为我的子民,换取一些吃穿用度的物品,好让他们能过得更加富足优渥。引狼入室,愚蠢至极。我是罪魁祸首,是千古罪人,我这样的人,除了为那些死去的冤魂战死外,不配拥有第二个下场。”
“你……”夕岚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望向他,坚定道,“我觉得,你没有做错,错的是平襄国。可天命难违,居士,你还是莫要再执着了,继续负隅顽抗,只会让更多人无端丧生。不如就算了吧,至少,你和那些幸存的族人还能保下一条命来,不是吗?”
“……保下一条命?哈哈哈哈哈哈!”安都若疯了般笑道,“道长,我的三个儿子,为保家卫民,戎马出征,一个接一个地战死在沙场;我的小女儿,不过豆蔻年华,还没来得及出嫁,她的心上人便去了战场,尸骨无存;而我的王后,一夜之间悲白了头发,哭瞎了双眼,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我。请你告诉我,经历了这一切的我,还有什么脸赖着去保自己一条命?又如何能够放下心结,坦然收手?”
当真是,字字泣血。
夕岚闭眼,良久,才道,“安都若,这条命,你当真就要将它扔回到战场上去吗?天命难违,你即便再战一千次、一万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