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等他走到自己的车子前,才刚沉寂下去不久的手机就再度响了起来。
程川眼中未散尽的笑意在看清来电名称的那一刻彻底收敛。
他紧紧抓住手机,摁下接通键,嗓音发紧:“李医生……”
“程先生!”宠物医生李云舒焦急万分的声音终归是化作铡刀,横上了程川的脖颈,“你在哪里?圆周率快不行了,你快回来吧!”
-
程川虽然有车,但为了高效省时,平素出门时除非目标号线真的非常拥挤,更多时候还是喜欢坐地铁。
今天要不是拍摄地点偏到快不在市区,方圆十里内没有地铁,他也不会选择自己开车。
而现在……程川从未有一刻这般憎恨京市的交通状况。
他一路打灯、超车、加塞,将同路车主愤怒的鸣笛远远甩在身后,紧赶慢赶回到小区内的宠物医院,还是晚了。!萝·拉+小¨说? ?免.费_阅_读?
“程先生,节哀。”
李医生的声音分明轻得不能再轻,程川却觉得威力堪比核弹,将他的世界炸成一片空白。
她一定在骗我,程川脑中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今天……过几天就是愚人节了,没错,她在骗我。
病房里,洁白床单勾勒出圆周率的轮廓,它静静躺着。
它明明只是睡着了。
它明明……
程川一步一步走近,直至大腿贴上圆周率病床的边沿。
他缓缓伸出手,重复了几次才成功抓住被单,揭开——
圆周率双眼紧闭,金色毛发还是那样柔滑而富有光泽。
“圆周率……”
程川轻声唤着它。
“乖宝……”
他想继续喊,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倏然间发不出一丝声音。嘴唇微微颤动着,吐不出一个字。?l?a,x!s^w¢.*c¨o,m^
很久很久之后,程川才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膝盖与脖颈一寸一寸弯了下去——他跪在圆周率的病床前,和它额头相贴。
冷的。
怎么会是冷的呢?怎么能是冷的呢?程川记得圆周率分明有暖烘烘的体温,很喜欢在他修照片时窝在他怀里;有湿漉漉的鼻子,会在他失落时一拱一拱地蹭他脚踝;有黑漆漆的眼珠子,亮晶晶胜繁星,满眼装的都是他……
往事如针,细细密密深深刺入程川的心脏。
他就那样静静跪着,趴着,一动不动,只有眼泪无声滑落,染湿被单。
“程先生……”不知过了多久,李云舒担忧的声音传来。
程川垂落良久的头颅终于动了动,他阖眸掩去眸底猩红,撑着床沿,在李医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医护人员早已把纸箱拿来,程川最后摸了摸它的脑袋,旋即把狗狗抱起,放入盒子,重新盖上白布。
而后抱起纸箱,转身走出了病房。
-
怎么从宠物医院回到家的,程川其实有些记不大清了。
距离不远,似乎是抱着圆周率走回的?不,不对,他把车开回来了的。开车……哦,对,是李医生开着他的车把他送回来的……
程川抱着纸箱进了屋,抱着纸箱坐到沙发上,抱着纸箱沉默了许久,久到暮色四合,黑暗一点一滴把室内的光线蚕食,将他吞没。
直至伸手不见五指,程川才忽地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打给荣峥。
嘟——嘟——嘟——
堪堪自动挂断之际,那头才被接起。
“小川?”荣峥声音有些不自然,若放在寻常,程川一定能听出来那“不自然”名为“紧张”,但此时他大脑几乎宕机,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是以并未第一时间觉出不对劲。
“阿峥……”程川喃喃。
“嗯,我在。”荣峥转化为电信号后又经解调、数模转换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有磁性,沙哑又温柔,“吃饭了吗?怎么听起来不太开心?”
“我……”
“荣峥哥!你接什么机密电话呢跑那么远,阿姨要我来催催你!”
程川才刚张口发出一个字音,就听到了手机那头脆生生的欢快声音。
往后的话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会……程川像是不解为什么见不上圆周率最后一面一样,不明白前几天还和他保证再也不见沈季池的荣峥,承诺要对他好的荣峥,怎么现在又和对方“称兄道弟”了?
“小川你听我解释!”荣峥应当是呵斥了沈季池一句,具体是什么程川没听清,“我没和他单独待一起,是我妈也在海城,小……沈季池不知怎么就联系上她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就提出一起吃个饭……仅此而已。”
程川抱着纸箱侧躺在沙发上,手机放在耳边,荣峥慌乱的声音喋喋不休传来,他却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真空玻璃罩套住了,周围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急促又紊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压过来,从喉咙到胸口,最终蔓延至全身。
程川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