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越下越大，她却只觉得身躯仿佛愈来愈麻木，麻木的快要提不起力气，而落在手掌上的雨珠的触感，维持着她心底的清醒，她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人群在她面前匆忙走过。
她面前的一切都被雨幕模糊，直到身边的长椅上忽然有人坐下，为她撑起了一把伞。
她缓缓转过头，茫然空洞的眼瞳忽然生出一丝错愕，“你……”
“怎么在这淋雨？”顾清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雨落在伞面沙沙的响，季月泠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冷，于是本能的朝着他靠近了几分，顾清轻轻把她的身子搂进怀里，好一会儿以后，他才听见季月泠微微颤抖着说，“出了个任务……又遇到了把人类烹饪成食物的妖魔……”
“这样啊……”顾清的声音舒缓下来几分，轻轻搂着她纤细的身体，却什么都没说。¨b/x/k\a~n.s`h*u_.¨c.o\m.
分明在顾清来前，即便她的眸子被雨滴浸润，可也没掉一滴眼泪，但此刻顾清坐在她的身边，她的泪珠却忽然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她忽然抱住了他的脖颈，把脸颊埋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顾清的身躯变得有些僵硬，因为他不太擅长应付女人哭泣，只好分出手来，轻轻拍她的后背，让她肆意宣泄情绪。
分明他记忆里的季月泠一直都那么冷淡坚韧，此刻在他面前却又忽然变得好柔软。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吃人……”她哭的哽咽，抬头，仓惶的泪眼注视着顾清，试图从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顾清沉默了一小会儿，小声回答，“为了进化。”
“我不明白……”
明明妖魔也可以倚靠吃普通人的食物活下去，但绝大多数妖魔，都对人类充满渴望。.d.n\s+g/o^m~.~n*e?t~
“妖魔并不全都是一样的。”顾清迟疑了一下，缓缓补充道，“有半数妖魔生来都和人类无异，可他们也都能变化出妖魔的形态来，他们从小就拥有人类的智慧，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会被妖魔本身的进化欲望折磨。”
“另外半数的妖魔出生起，就是混沌的，暴虐的，只知道杀戮的非人生物，这样的妖魔生活在大荒林的海岛里，像是成群的野兽一样形成了生态圈，互相吞噬。”
“而前者即便拥有人类的智慧，能够接受教育与规训，但对于进化的渴望却是一种诅咒，对于他们而言，吃普通人的食物……”
顾清迟疑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粗俗比喻，“大概和人吃屎没什么区别。”
“而生活在大荒的妖魔们，从小能吃到的食物只有两种，一是人类的食物，二就是生活在大荒林里的那些低级妖魔，后者会稍微好一些，能够略微缓解对于进化的渴望，但前一代妖魔皇帝早就定下过规则，分配大荒林里的那些低级妖兽资源，避免竭泽而渔。”
“前代妖魔皇帝不允许他的子民去往人类的世界，是因为他知道人类世界对于大荒里的妖魔，会带来怎样的冲击，就好比如果一个孩子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吃糠咽菜，那他可以就这么勉强渡过一生，可一旦当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更加美味的东西，并尝过以后，他就很难再回去。”
“即便前代妖皇颁布了不准离开大荒的禁令，但他不是神，发布的不是神谕，无论如何都会有悄悄去过人类世界的妖魔，在回到大荒以后，向里面的妖魔传递外面的信息，并竭力向他们描述，人类的味道究竟有多么美妙。于是总会有妖魔产生好奇，想要偷偷逃离大荒，即便代价可能是死。”
“这是本能决定的，本能决定了立场，你没法理解那种进化渴求对于妖魔来说，是一件多么折磨的事情。即便是人类的疼痛分级最高的那一档，也比拟不了一丝一毫，而绝大多数的妖魔从出生起，就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并努力学着习惯。”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同情妖魔。”顾清的声音平缓而温和，“立场不同，就不用思考对方行为的意义了，既然遇到了，杀了就是。”
“妖魔从来不会怜悯人类，人类当然也不必怜悯妖魔，从星火降临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成为了注定的错误，这场错误只有战争能够将其终结，直到其中一方被彻底毁灭为止。”
“那搏击俱乐部呢？俱乐部里那些人呢？分明他们就可以……“
“因为他们都足够强。”顾清轻声回答，“妖魔越强，对于进化的渴望就会越低，俱乐部里绝大多数都是s级别的妖魔，所以他们能够抑制这种渴望，如果一个妖魔能够进化到sss级别，那他也不会再对人类产生吞噬欲望。”
但片刻后，顾清又苦笑，“但同时他也会失去对于一切的欲望，因为sss级别本身已经等同于半神，掌握规则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