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鹿芊芊一个人就为鹿家拿到了六场胜利，但遗憾的是鹿家其它小辈实在是不争气，故此鹿家被排在了第二的位置。
顾家获得了这一次比试的第一。十八颗星火果实里，顾家能够分到八颗，鹿家能拿到六颗，而排在最末端的苏家，自然就只能拿到四颗了。
原本苏家有望争夺第二，但苏阿大与苏小二的伤势都太过严重，在顾家小辈手中近乎没有还手之力。
那一颗颗被保存在玉石盒子里的星火果实，如今被各大家族族长取出进行再分配。直到重新落到每一个家族族长手中。
“结束了。”顾清轻轻摇了摇顾瓷的肩膀。顾瓷醒转过来，接着顺手抬起顾清的手臂，在他的手背擦了擦她嘴角的那一缕水渍。
嗅着这院落里的血腥味，让她刚才做梦梦见了好吃的东西。
果实的争夺会结束，但有些事才刚开始。
如今各家小辈都站到了自家长辈身后。苏玄静静看了一眼面前的两大家族族长，以及淡然坐在那的姬玉荷，最终将目光落到了顾清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苍老，“你过来。”
顾清站起了身，来到了他的身前，静默地站定。
天上风云变幻，身边树叶被风吹动，哗啦啦的响。
“你不该杀苏三。”他的眸子死死凝视着顾清，顾清本以为他会面露凶光，但此刻他看到更多的却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顾清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许多时候，其实他没有关乎善恶的概念，既是人类也是妖魔的他，既没有也不该有。其实他可以靠着说苏三其实不是他杀的，是被那个群星的继承人杀的来为自己开脱。但事实就是那个瞬间他确实想杀了苏三，所以他不想再辩解。
辩解很麻烦，他讨厌麻烦。
但于情于理，如果他把自己当做顾家长子的话，那时他确实不该想杀苏三。\齐^盛/小~说¨网` ^更!新~最^快?
因为他知道苏三不敢杀他，苏三是想来抢走鹿芊芊的。苏家虽然对顾家又妒又恨，但却不敢对他下手，也不会对他下手。
“先坏规矩的是你们。”顾清缓缓开口。
“在去到鹿家，拿到鹿家的传承前，她还不是鹿家人，她是人类。”
顾清冷眼望着他，“所以她就该死？”
“苏三已经死了，我也没法让你偿命。但我要你给苏家道个歉。”
“只是道个歉？”这反倒让顾清有些意外。
“我希望你是真的对苏三的死感到歉疚。你是顾年的孩子，所以从你出生起，你就背负着大荒的未来，你不该这么自私。”
顾清站在原地，没说话。
他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着急反驳苏玄的话。他并不担心苏玄此刻会忽然暴起对他发难，一是因为姬玉荷与顾老爷子，鹿老太君都在场，苏玄杀不了他。二是因为即便是他们全都不在，苏玄也杀不了他。
这并不是傲慢，是事实。
苏玄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
“我想杀他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苏家很蠢。”顾清想了想，满脸不解地问询，“你们为什么要蠢到和星火教会合作呢？”
他问的很认真。
“因为星火教会不偏向人类，他们只是渴求力量。苏家也渴求力量，所以我们与他们合作。”苏玄的解释很平静。
“如果你们放弃和他们的合作，再说道歉的事吧。”
其实藏在话语下的意思也很简单。
顾清对苏家人的性命很蔑视，因为他认为苏家人在与星火教会合作以后，就等同于背叛了大荒的统一立场，所以他们的死活与他无关。
所以他会选择和鹿芊芊联姻的方式，使得以后顾家与鹿家绑定在一起，共同排挤苏家这个背叛者。*k^u¨a?i\d,u\b′o?o/k..,c?o¨m+
而苏玄试图让顾清道歉，是想告诉顾清。只要他愿意道歉，苏家始终站在大荒的立场上，三大家族终究还是一家人。
无休止的内斗只会让大荒风雨飘摇，而其实每个妖魔都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
他们都是被人类遗弃，被人类憎恨的存在。所以他们抱团取暖，一同憎恨着人类。
“为什么说星火教会都很蠢？”
“我不想说。”顾清摇了摇头，“但你可以赌，赌我说的到底对不对。如果你赌错了，二十年之内，苏家所有人都要死，一个不剩，包括你。”
苏玄陷入了迟疑之中。
顾清的话语很真诚，在他的一生中很少有如此真诚的时刻。
苏玄沉默了很久，“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都是一家人，你只要认错，大家都会原谅你们。”顾清接过他的话语，轻声回答。
“要我认错的前提，你回答我，为什么你要杀了阿七？”
“他吃人，不对。”
“妖魔都吃人。”
“我们是皇，我们可以选择不吃人。”
“你还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说着这样的话，所以，我没法信服。”
顾清平静的望着他，此刻的脸上却又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自责情绪，只是冷声说道，“你以为群星就注意不到他？你以为群星藏在幕后是因为软弱？他也勉强算是皇，哪怕他身上只流淌着一滴皇血，就代表着整个苏家，所以他就不该吃人。我是为你们整个苏家擦了屁股。我不杀他，未来也有人会杀他，或许到时候杀的就不只是一个苏阿七。管教不严，是你们家长的问题。”
“你们的情报网落后太多，你们的目光所及之处太过狭隘。人类现在真正的力量都在冰山之下。前代妖皇看到了未来，他定下协议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我们中有多少同族将其不当一回事，在协议的边缘跳舞试探？”
“人类只需要一个理由，他们同样贪婪觊觎着我们的一切，而当那把剑真的落下之时，我们无力挣扎。”
苏玄静默许久，长叹一声，“告诉我你的立场。”
“我不会代表妖魔去攻打人类的世界。”顾清淡淡回答，“我打不赢，也做不到。但当人类想要侵占我们最后生存空间的时候，我会阻挡他们。”
“就凭你？”
“不够吗？”顾清淡然反问。
在一旁安静听着一切的姬玉荷，忽然轻声附和，“我会在小清身边，我尊重支持他的一切想法。”
这是她第一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顾清回眸望了姬玉荷一眼，姬玉荷的眸子温柔地凝望着他。
姬玉荷看向他的眸子总是那么温柔。
或许正因为不了解人类，所以时至今日顾清也没弄明白小姨的欲望究竟是什么。姬玉荷似乎总是很怠惰，她并不执着于权力，镇守k市是因为只能由她来镇守k市。她似乎从来都不执着于对这个世界做些什么，却总是很宠着顾清与顾瓷。
不管顾清想做什么，她总站在他的身后。
或许在当年姐姐托孤以后，好好照顾他长大就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她真的把顾清与顾瓷当做了她的孩子，当做她生命的延续，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服她自己，不在真理之线赋予她的力量中迷失。
他是她在世界上的锚点。
苏玄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很认真的想顾清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句与星火教会合作，那苏家未来二十年内就一定都会死，究竟有多少的可信度?
一个人所掌握的力量，便代表着他话语里的权威。即便顾清此刻拥有能够担负一家家主的力量，他的话语却还不够让人信服。可他的父亲是顾年，他的母亲是姬玉兰，是曾经人类世界与大荒里近乎最强的存在。
当年他们死亡的真相，至今仍旧无人能知。
而姬玉荷是如此笃定的相信顾清。
风越来越大了，远处的天空隐约闪烁过电光的痕迹。漫长的静默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雷声在耳边轰隆隆地响起。
雷声散尽以后，苏玄缓缓开口，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可却也保留着最后的不甘。
“没有力量，我们将失去最后的立足之地。”
他说的不只是苏家一家的问题，而是整个大荒的问题。
整个大荒都很清楚，生活在大荒的妖魔早已进退维谷。这些年大荒内甚至一直都在前代妖皇的遗嘱之下计划生育，尽可能的少繁衍子嗣。星火不过才到来了一百五十年。或许再过一百五十年，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了妖魔的抱团取暖之地。
或许那时，当人类中再度觉醒妖魔，就会被他们第一时间斩杀，不再有生而为人的权利，连成为妖魔活下来的资格也不会有。
前代妖皇很悲观，他活了很多年，与人类战斗了很多年。最终他没有死在人类之手，而是预感大限将至，将自己的晶核化作了炼金兵器，将自己的血肉送上了大荒的餐桌，将他那仅剩的希望留给了未来。
他的悲观传染了很多人，大荒里妖魔们浑浑噩噩地活着。也正是因为这份悲观，有许多妖魔都想去人类的世界看看，去看人类世界的光与影，去追寻血脉里的渴求。想知道血脉里渴求了许久的人类，究竟是什么味道……甚至为此可以战胜对死亡的恐惧。
“会有的。”顾清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些。
“在哪？”苏玄抬头看他，“是你？是姬玉荷？还是我们三大家族？”
“上一辈已经极尽可能，将他们的一切都传承了下来，为此他们已经近乎牺牲了一切。”顾清的眸子悄然看了一眼鹿芊芊。
鹿芊芊的力量就已经超乎了上一代妖魔的所有想象。
他也一样。
这就是上一辈妖魔们为此付出的努力。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渴求的是与人类共存，而非将旗帜插在人类的世界上。
这是绝望的投降吗？
顾清不知道，他很少认真去想这些问题，他只想乱七八糟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