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庄内,炭盆散发着微弱的暖意,驱散了些许门缝里钻进来的寒气。
陈然端起李三奉上的热茶,吹了吹浮沫,啜饮了一口,这才看向莫虎,语气随意地问道:“休沐日也不得闲,你那口子没闹你?”
莫虎脸上的苦笑更浓了,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别提了,我那婆娘是山上的老虎,惹不得。”
“那你还跑出来?”
“还不是昨儿晚上手下抓了个不开眼的,闹得我一晚上没睡。”
陈然挑了挑眉,来了点兴趣,“什么不开眼的?惹到咱们锦衣卫头上了?”
莫虎摆摆手,带着几分不屑和无奈:“嗨,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昨儿他在黄鹤楼喝高了,不知怎的和咱们一个在那边盯梢的暗桩起了冲突。那暗桩穿着便衣,行事也低调,大概是被当成了寻常百姓。那小子仗着酒劲和身边几个狗腿子,竟敢动手殴打了暗桩,还叫嚣着什么‘知道小爷是谁吗’之类的屁话。我的手下昨夜刚好负责那片儿,发现这个情况,立马就带着人把他捉拿去了诏狱。”
陈然一句随口玩笑,“他莫不是叫做张端端?”
谁料莫虎吃惊道:“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陈然差点被茶水呛到。
不待陈然回答,殷澄就为其打抱不平,一脸气愤的说:“朝堂上,就这都察院的御史张二河参我们大人参得最凶,别说大人会留意了。我都留意上了。若不是莫兄弟早早出了手,我定要寻个由头,让张二河一家知道,什么叫锦衣卫的手段!”
莫虎闻言就来了精神,“殷兄弟说得是!那小子被拖回卫所时,还兀自叫嚣他爹是张二河,要我们好看。嘿,落到咱们手里,管他爹是谁!”他啐了一口,仿佛要把晦气吐掉,“兄弟们憋了一宿的气,今早才给他上了点‘家法’,让他长长记性。”
陈然咳嗽两声说:“别太狠了。”
莫虎嘿嘿一笑,“属下省得轻重,好歹是京官家里的公子,顶多也就是个皮开肉绽。”
陈然心里叹气,这对傻缺父子原来也在这世界中。他是知道朝廷上有个御史叫做张二河,但压根就没将这二者联系上,毕竟“张二河”这个名字在古代实在是太普遍了。
殷澄看着陈然平静饮茶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大人,您说……张二河那老小子,要是看见他儿子鼻青脸肿的模样,会是什么表情?怕不是要气得当场厥过去?”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沈炼一直在旁听,此时开口说道:“他儿子醉酒行凶,殴打在办差的朝廷密探人证俱在,证据确凿。按《大明律》,这罪名该怎么论处?”
殷澄精神一振,朗声道:“回大人!轻则杖责流徙,重则……视同谋刺,可论死罪!”
陈然神情越发古怪,你们都欺负一个傻子干嘛?这有意思吗?
“大人?”莫虎见陈然神色变幻,半晌不语,只当他在权衡利害,试探着问道:“可是属下处置得莽撞了?要不……属下这就去放人?”
殷澄在一旁先急了,梗着脖子道,“莫兄弟,你糊涂了不成?那小子殴打锦衣卫暗桩,形同袭击朝廷密探,按律法,轻则杖责流放,重则杀头!咱们只是‘家法’伺候,已是看在张御史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了!放他回去?那咱们锦衣卫的脸面往哪搁?以后阿猫阿狗都敢骑在咱们头上拉屎了!”
陈然抬手止住了殷澄的激愤之词,对莫虎道:“放,自然是不放的。”他语气平淡,“规矩就是规矩。锦衣卫的人,不是街边的泼皮,想打就能打的。打了,就要付出代价。莫虎,你做得没错。”
莫虎闻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腰杆也挺直了几分:“大人明鉴!”
之后,他们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闲聊几句,陈然喝过茶后就离开了此处。
回到北镇抚司,陈然就溜到了自己公廨里摸起了鱼。
只能说手底下人太好用了,尤其是沈炼,有他在,几乎没有什么案子需要自己出手的。
每日在公廨里喝茶批卷宗,好不惬意。
只可惜了游戏论坛,不然更加舒坦。
这样的日子过得十分的快,一眨眼五天就过去了,来到了陈然乔迁新居的日子。
朱雀街是大明达官贵人云集之所,青石板路宽阔平整,两侧朱门高墙鳞次栉比,各家门楣上的匾额无不彰显着主人的显赫身份。
陈然的新宅子就坐落在这条街的中段,虽不是最顶尖的位置,但三进的院落,粉墙黛瓦,门前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也足够体面。
大门处,孙管家带着几个伶俐的小厮忙不迭地迎客、唱名、收礼。门前的朱雀街上,车马络绎不绝,多是锦衣卫系统的同僚,从各所的百户、试百户到总旗、小旗,乃至一些消息灵通的京城小官,都提着贺礼前来道喜。
陈然一身崭新锦服,正站在正厅前阶上迎客。他今日精神不错,连日来的悠闲摸鱼生活,让他气色养得极好。
“恭喜大人乔迁新居!”
“贺喜陈佥事!新宅气象万千啊!”
“大人这宅子,气派!朱雀街旺地,好风水!”
同僚们纷纷拱手道贺,恭维声不绝于耳。陈然一一回礼。
也在此时,来了两个并不在邀请名单中却又在陈然意料之中的“客人”。
一位年过中旬的都察院御史张二河;一位下了马车就坐着轮椅而入的无情。
孙管家很有眼力,认识张御史和名捕无情,所以这二人没在受邀名单之中,但孙管家还是很客气的上前迎接,同时遣了一位下人把这情况回去禀告给了陈然。
而后没多久,这名下人就折返回来,并在孙管家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后孙管家就笑脸盈盈的亲自带着张二河还有无情进到了府邸中,并让下人把他二人送的贺礼登记造册,并送到了后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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