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怡盯着林夫人消失的方向,指尖的翡翠平安扣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
夜风吹过她鬓角的碎发,带起半卷残页——那是方才萧鸣弯腰时从他指缝滑落的,残页边缘还沾着雨渍,"暗卫首领血咒封印"几个字像根细针,扎得她眼底发疼。
"苏姑娘?"萧鸣的声音近在咫尺。
她抬头,看见他后颈那片若隐若现的淡红胎记,在月光下像朵未开的花苞。
他手里还攥着方才捡起的残页,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你...信我吗?"
这个问题让苏瑾怡的喉咙发紧。
三日前在义庄,他替她挡过毒针;昨日在沈府,他替她接下淬毒的飞镖;此刻锁骨处那道新伤,分明还渗着淡红的血珠——可偏偏是他,和前朝暗卫的秘闻扯上了关系。
她望着他眼尾那颗红痣,想起昨夜他说总梦见大火与婴儿啼哭时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碎瓷片:"我信你不会害我。"她顿了顿,将平安扣塞进袖中,"但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
萧鸣的睫毛颤了颤,月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
他刚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梆子声——五更天了。
次日清晨,晨雾未散时,张校尉的亲兵就撞开了府衙偏门。
那小校尉跑得额头冒汗,手里攥着半湿的信笺:"苏姑娘,张大人让小的务必在卯时三刻前送到!"
苏瑾怡接过信笺,墨迹未干的字迹力透纸背:"黑莲教今夜子时袭城,目标为西市粮库、北城门楼、南院医馆。"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这三个地方,一个是京城命脉,一个是城防枢纽,一个是百姓救命所。"去把孙秀才找来。"她转头对萧鸣道,"再让钱掌柜的人准备十箱火油,要快。"
萧鸣应了一声,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
苏瑾怡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残页上"护先皇幼子"的字样——他总说自己是二皇子,可永宁国当今圣上并无兄弟,这"先皇幼子",莫不是...
"苏姑娘!"孙秀才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这酸腐书生今日罕见地系紧了腰带,腰间还别着把短刀,"您要的人我都备齐了,西市粮库派刘大胆带二十个弟兄,北城门楼让王屠户领三十个精壮,南院医馆..."
"南院医馆派女眷。"苏瑾怡将信笺递给孙秀才,"黑莲教惯使迷烟,女眷身量小,更容易在药房里周旋。"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让林妈妈带她们,她从前在太医院当差,懂药材。"
提到林夫人,孙秀才的眼皮跳了跳:"昨日沈府的人来说,林夫人今早坐马车出城了,说是回苏州老家。"
苏瑾怡的手在袖中攥紧了平安扣。
那翡翠的温度仿佛顺着血脉往上爬,烫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林夫人说三日后城南破庙见,却在今日出城?
是欲盖弥彰,还是另有隐情?
"苏姑娘?"孙秀才小心地唤她。
"按原计划。"苏瑾怡甩了甩头,将杂念暂时压下,"酉时三刻前必须布防完毕,违者军法处置。"
月上檐角时,苏瑾怡和萧鸣带着二十个禁军精锐,潜伏在北城门楼的瓦顶上。
深秋的夜风裹着凉意钻进衣领,她摸了摸腰间的骨刀,刀柄上的缠绳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
"西南角有动静。"萧鸣的声音低得像片落叶。
苏瑾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城墙根下的灌木丛里,有几点黑影在蠕动,像极了蛇群。
她捏紧骨刀,用刀尖在瓦当上敲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脚步声渐近。
为首的刺客蒙着黑布,腰间挂着带倒刺的短刃,月光照在刀刃上,泛着幽蓝的光。
苏瑾怡数了数,一共十七人,比张校尉探到的数目多了一倍。
她正要示意动手,最前面的刺客突然停住脚步,对着城墙磕了个头——那是黑莲教的祭拜手势,他们要动手了!
"放!"苏瑾怡大喝一声。
早就埋伏在城垛后的禁军掀开油布,十桶火油如暴雨倾盆而下。
刺客们惊呼着后退,却被预先撒在地上的铁蒺藜扎破了鞋底。
萧鸣的剑出鞘时带起破空声,他像道黑色的闪电扎进人群,剑刃过处,刺客的短刃纷纷落地。
苏瑾怡抽出骨刀迎向冲来的刺客。
骨刀是用千年牛骨淬炼的,砍在刀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反手刺向对方心口,却见那刺客突然侧身,袖中飞出三枚透骨钉——是要取她咽喉!
"小心!"萧鸣的声音带着破风的锐响。
他不知何时闪到她身侧,用剑鞘磕开透骨钉,左臂却被另一枚钉划破,血珠顺着剑穗往下滴,染红了半片衣摆。
苏瑾怡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昨夜他锁骨处的新伤,想起他说"因为..."却被柳先生打断的话,喉咙突然发紧。
她反手拽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到身后:"别总替我挡。"
萧鸣的手在她腰际顿了顿,又轻轻按了按:"你若有事,我..."他没说完,远处传来梆子声——子时到了。
剩下的刺客见势不妙,纷纷扔出烟雾弹。
苏瑾怡捂着口鼻追出去两步,却被萧鸣拽住:"有埋伏。"话音未落,城楼下的干草堆突然炸开,七八个刺客举着火把冲出来,目标正是粮库方向!
这一仗打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结束。
苏瑾怡站在焦黑的城楼下,看着满地狼藉的短刃和带血的黑布,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们守住了三个目标,但刺客的数目远超预期,更诡异的是,这些人身上没有黑莲教特有的莲花刺青,反而在颈后纹着扭曲的火焰。
"是赤焰盟。"柳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青布衫,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包袱,"今早我去查了黑莲教的密档,发现三个月前他们的二当家被赵统领的人暗杀,现在这些人,是赵统领新收编的赤焰盟余孽。"
苏瑾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林夫人说的"萧鸣不是你的敌人",想起萧鸣后颈的火焰胎记,想起残页上"暗卫首领颈后有火焰形朱砂胎记"的记载,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血咒的事,我查了前朝的巫典。"柳先生打开包袱,里面是几卷泛黄的绢帛,"血咒封印记忆,需用至亲之人的血为引。
若要解咒..."
"啪!"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苏瑾怡和萧鸣同时转头,只见窗纸上投着个瘦长的影子,像是有人踩碎了檐角的瓦当。
萧鸣的剑已经出鞘,剑尖指着窗棂:"谁?"
无人应答。
只有风卷着几片碎瓦,"叮叮当当"落在廊下的青石板上。
苏瑾怡摸了摸袖中发烫的平安扣,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只觉得这一夜的刀光剑影,不过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