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寒 作品

第179章 真相的召唤

月光被血水洗得发暗时,最后一个刺客的刀当啷坠地。

苏瑾怡的短刀陷在青砖缝里,指节因久握泛出青白,袖中符咒被冷汗浸透,"血咒起"三个字洇成暗红的团。

萧鸣的玄色披风沾着三四道刀痕,剑尖垂地,剑尖的血珠滴在她脚边,和她自己掌心里的血混作一团。

"苏姑娘。"张校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

他的铠甲裂了道缝,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正弯腰去解周侍卫的蒙面巾,"这狗东西脖子上有赤焰盟的刺青——"

"赤焰盟?"苏瑾怡的短刀"当"地落在地上。

她踉跄两步扶住廊柱,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今夜的飞镖、林夫人晨雾里欲言又止的"凤玺现世"、萧鸣腰间那枚被剑气震落的半块龙纹玉牌,突然在她脑子里串成线。

萧鸣反手收剑入鞘,剑穗上的银铃轻响。

他转头看她时,眉骨的青肿在月光下像块瘀紫的疤:"我昨日在城西破获的密信里提过这个名字。"他的声音比剑气还冷,却在触及她染血的衣袖时顿了顿,"你伤着了?"

苏瑾怡这才察觉左手背火辣辣的疼——方才挡飞镖时被擦了道口子。

她扯下腰间的帕子胡乱裹住伤口,帕角绣的并蒂莲被血浸得模糊:"张校尉,让弟兄们清理现场。"她的目光扫过满地横陈的尸体,落在周侍卫紧攥的右手上,"重点查他们身上的信物。"

张校尉应了声,挥着刀鞘喝令禁军收尸。

萧鸣的玄色披风掠过她身侧,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颤。

他停在两步外,月光漏过梧桐叶在他脸上割出明暗:"我让人去请了柳先生。"他说,"关于血咒和凤玺,他或许知道更多。"

苏瑾怡的手指在帕子上绞出褶皱。

她想起暗河里萧鸣说"我要断赤焰盟的路"时的眼神,想起方才他用后背替她挡下的那刀——刀锋几乎擦着他后心的命门。

可周侍卫腰间的短刀纹路,分明和林夫人昨日赠她的那枚"助她查案"的令牌如出一辙。

"苏姑娘。"

柳先生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手里抱着个漆木匣,被两个禁军架着胳膊往这边走。

苏瑾怡这才注意到他左脚踝肿得老高——方才刺客翻墙时,他大概是躲在假山后崴了脚。

"老朽来迟了。"柳先生被扶到廊下石凳上,漆木匣"咔"地打开,露出里面一叠泛黄的绢帛,"今日在旧书楼翻到前朝《禁术录》残卷,恰好记着血咒的解法。"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铜框眼镜,指尖抚过绢帛上的朱砂批注,"这血咒起于商末,本是祭祀用的通神术,后来被前朝皇室改作...改作巩固皇权的邪术。"

苏瑾怡俯身去看,绢帛上的字迹因年代久远有些模糊,却能看清"以凤玺为引,取血脉至亲之血"的字样。

她的呼吸突然一滞——萧鸣的母妃是前朝最后一位公主,而凤玺正是前朝皇后的信物。

"血脉至亲?"她的声音发颤,"所以赤焰盟要杀我?"

"不。"柳先生的手指停在"祭品需为命格极贵之人"那行字上,"他们要的是你的命来启动血咒,而凤玺...是打开前朝秘库的钥匙。"他咳嗽两声,抬眼时目光灼灼,"萧二皇子的母妃临终前,曾托人给老朽带过口信——她说萧鸣幼时生过一场怪病,后来被带进宫的老宦官用了某种法子...治好了。"

苏瑾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萧鸣眉骨的青肿,想起他每次提及皇室秘辛时紧绷的下颌线。

原来他早知道这些,原来他说的"断赤焰盟的路",是要断自己的命?

"苏姑娘。"张校尉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手里举着块染血的令牌,"这是从周侍卫怀里搜出来的。"

苏瑾怡接过令牌,青铜表面刻着展翅的赤焰,和萧鸣昨日落在她案头的那枚"护她安全"的令牌——竟出自同一块模子。

夜风突然卷起一片梧桐叶,"啪"地打在她手背上。

子时三刻,书房的烛火忽明忽暗。

苏瑾怡把令牌塞进暗格最深处,指尖触到凤玺冰凉的玉面。

窗外的树影在墙上摇晃,像极了林夫人晨雾里的身影——她说"凤玺现世,血咒必起"时,眼底闪过的分明是恐惧,而非她装出来的惋惜。

"苏仵作。"

低低的女声从窗下传来。

苏瑾怡抄起短刀闪到门后,就见林夫人的素色裙角在月光下晃了晃。

她没打灯笼,鬓边的珍珠钗却泛着幽光,像沾了露水的鬼火。

"你怎么进来的?"苏瑾怡的短刀对准她咽喉,"禁军守着前后门。"

"我若想进,他们拦不住。"林夫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伸手拨开窗前的枝桠,月光落进她眼里,"你怀疑萧鸣,对吗?"

苏瑾怡的短刀微颤。

林夫人太了解她——她今早特意把萧鸣留下的密信压在砚台下,就是怕自己动摇。

"他的令牌和刺客的一样。"她咬着牙说,"你说他不是敌人,凭什么?"

林夫人笑了,珍珠钗在鬓边轻晃。

她从袖中摸出块半旧的丝帕,帕角绣着和萧鸣玉佩上一样的缠枝莲:"这是我十年前替他包扎伤口时用的。"她的指尖抚过帕子上的血渍,"当年他为救我,替我挡了三箭。"

苏瑾怡的呼吸一滞。

她记得萧鸣右肩有处箭伤,是他说"幼时坠马"留下的——可坠马怎么会伤在右肩?

"有些事,现在还不是时候。"林夫人把丝帕塞进她手里,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眼案上的《禁术录》,"血咒的解法在最后一页,别被赤焰盟抢了先。"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融入夜色。

苏瑾怡攥着丝帕冲到窗前,只看见满地碎银似的月光,和远处禁军巡逻的灯笼光。

次日清晨,张校尉的茶盏在桌上磕出脆响。

他的眼底布满血丝,正把一叠密报推到苏瑾怡面前:"赤焰盟在城南粮仓埋了炸药,在城西码头藏了兵器,他们要在十五夜...逼皇帝退位。"

苏瑾怡的手指抚过密报上的血手印——是昨夜审问俘虏时按的。

她想起那俘虏被灌了吐真散后说的话:"凤玺现世,血咒成,赤焰起,旧朝兴。"原来他们要的不是皇位,是用血咒唤醒前朝的阴兵,用凤玺打开埋着百万甲胄的秘库。

"今夜子时,我们去城南粮仓。"她把密报塞进炭盆,火星子溅在张校尉手背,"我要抓现行。"

子时的城南粮仓笼罩在薄雾里。

苏瑾怡蹲在草垛后,短刀贴在大腿内侧。

张校尉带着二十个禁军埋伏在粮囤后,月光透过草帘照在他腰间的佩刀上,像道冷冽的光。

"来了。"张校尉的声音比蚊子还轻。

七八个蒙面人从围墙外翻进来,腰间的赤焰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为首的扛着个黑布包,苏瑾怡闻见了熟悉的硫磺味——正是炸药。

"动手!"张校尉的刀鞘磕在粮囤上。

禁军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刀光劈开薄雾。

苏瑾怡摸出袖中的符咒,反手甩向为首的刺客。

符咒擦过他后颈,他闷哼一声栽倒,黑布包"啪"地裂开,露出里面的火药和引信。

战斗持续了半柱香。

当最后一个刺客被按在地上时,苏瑾怡扯下他的蒙面巾——是个生面孔,可他腰间的令牌...

她的手突然抖得厉害。

那枚赤焰令牌的背面,刻着和萧鸣玉佩一样的缠枝莲。

"苏姑娘?"张校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瑾怡迅速把令牌塞进袖中,转身时脸上已恢复平静:"审清楚他们的头儿是谁。"她说,"我去趟书房。"

月光重新漫进书房时,苏瑾怡把两枚令牌并排放在案上。

青铜的冷和玉的温在烛火下交缠,像两柄悬在她头顶的剑。

她想起萧鸣说"我要断赤焰盟的路"时的眼神,想起林夫人留下的丝帕,想起柳先生说的"血脉至亲的血"。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瑾怡抄起短刀闪到门后,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脚步声在窗下顿住,月光漏过窗纸,映出个高大的身影——是吴将军的铠甲纹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