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之之 作品

第一百一十五章 萧煜,果然是你!

    盛夏的夜,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国公府后院的柴房里,傅静安蜷缩在角落,汗水顺着她消瘦的脸颊滑落,在脏污的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柴房狭小逼仄,四壁堆满杂物,散发着腐朽的霉味,让人作呕。

    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一只肥硕的蜘蛛正悠闲地爬过她的脚边。

    傅静安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这些时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与这些虫子共处一室。

    "咔嗒"一声,一只老鼠从柴堆里窜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傅静安的目光追随着那只老鼠,直到它消失在墙角的破洞处。

    傅静安凝视着窗外的夜色,深深叹了口气,她又怀念起敬文伯府的时光来……

    窗外传来更夫悠长的梆子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子时三刻了。

    傅静安猛地坐直身体,心脏不由狂跳起来,终于,她等的时机到了!

    "侧夫人,您再忍忍……"

    一天前,那个一向胆小的筝音趁着送饭的间隙,偷偷塞给她一把锋利的小刀,那丫鬟声音颤抖,声音压得极低,"明日子时三刻,侍卫换班,会有半刻钟的空档……"

    她看了眼傅静安,又道,“奴婢打听清楚了,那位神秘的三少爷,平时也是子时三刻回府。”

    傅静安闻言,心中激动不已。

    她小心翼翼将小刀贴身藏好,此刻那冰凉的金属正贴着她的心口,仿佛一团火在燃烧。

    她小心翼翼地摸出小刀,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看见刀刃上泛着森冷的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冷笑。

    "萧煜......"这个名字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她咬紧牙关,齿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嚼碎了咽下去。

    傅静安死死攥住小刀,指节泛白。

    胸口传来的绞痛让她几乎窒息,那痛楚比那日的板子更深刻。

    人生在世,最悲惨的是什么?

    是新婚不久,丈夫惨死?还是惨死的丈夫归来,却成了自己的小叔子?

    傅静安心中一阵绞痛,她只觉得命运待她如此不公。

    这些日子,丫鬟们送饭时的窃窃私语,守卫换岗时的只言片语,都如毒蛇般钻入她的耳朵。

    现在她非常确定,她那朝思暮想的新婚丈夫的离世,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假死。

    国公府要攀附那位权倾朝野的皇后娘娘,需要萧煜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一个欠了赌债,声名狼藉的二公子,如何能名正言顺地为皇后效力?

    所以他们要他"死"。

    要萧煜这个身份彻底消失,然后以"三公子萧何"的身份重生。

    而她傅静安,明媒正娶的侧夫人,一夜之间成了绊脚石。

    先是软禁在内院,后来干脆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柴房。

    他们对外宣称,二少夫人因丧夫之痛疯了,整日胡言乱语。

    "疯子说的话,谁会信?"

    管家那日阴测测的话语,至今仍在耳边回荡。

    窗外再次传来梆子声,子时三刻到了。

    傅静安浑身绷紧,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侍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新的脚步声还未到来,夜色中,一片寂静。

    就是现在!

    她迅速爬到门边,用小刀割断绑着门闩的麻绳。

    麻绳粗粝磨人,割得她手掌生疼,但她不敢停下,只是屏息凝神忍着痛,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直到最后一根粗粝的麻绳纤维在她手中断裂,傅静安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丝颤抖的呼气。她低头看向自己血迹斑斑的手掌——掌心布满细密的伤口,几处血泡已经破裂,渗出的血水混着汗水,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咔!"

    门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门开了!

    傅静安浑身紧绷,连呼吸都停滞了,生怕这细微的响动会引来巡夜的守卫。

    她颤抖着推开柴房的门,腐朽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夏夜灼热的空气如潮水般涌来,裹挟着草木的清香,与她身后柴房里阴暗发霉的腐朽之气形成鲜明对比。

    傅静安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久违的新鲜空气灌入肺中,竟激得她眼角涌出一滴滚烫的泪。

    “咯吱!”

    突如其来的脆响吓得她浑身一颤,险些惊叫出声。

    她死死咬住下唇,四下张望起来,原来是一只黑猫踩断了枯枝,此刻正用幽绿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

    更漏声声,时间紧迫。

    傅静安攥紧血肉模糊的手掌,指甲深深掐入伤口,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再耽搁了!

    她弓起身子,像只受伤的野兽般贴着墙根阴影前行,单薄的衣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

    国公府今夜静得诡异,连往日聒噪的夏虫都噤了声。

    傅静安赤足踩在滚烫的青石板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

    但她不敢停,不能停,今夜,就算要踏着刀山火海,她也定要见到那个所谓的"三公子",亲手撕下他虚伪的面具!

    主院的假山后,傅静安蜷缩着身子,心跳如雷。

    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那阵阵车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马车在主院门前停下。

    傅静安从假山的缝隙中窥见一个玄色身影跨下马车,那人身量修长,步履沉稳,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垂花门"吱呀"一声打开,男人迈步款款而入。

    就在他经过假山的瞬间,傅静安猛地扑出,用尽全力撞向对方。

    "砰!"

    那人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清晰地照亮了他的面容,那高耸的鼻梁,深邃的五官,还有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眼。

    即使他刻意改变了发式,蓄起了短须,但那双眼,那双曾经含情脉脉注视她的眼,她死也不会认错!

    "萧煜,果然是你!"傅静安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子。

    一切猜测得到印证之时,她竟分不清涌上心头的是狂喜还是绝望。

    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袖,骨节泛白。华贵的云纹锦缎在她指下皱成一团,指甲穿透布料,在他手臂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她布满尘灰的脸上冲出两道蜿蜒的痕迹。

    夜风骤起,卷起她凌乱枯黄的鬓发。

    不必照镜,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骇人,面容憔悴,双眼凹陷,衣衫褴褛如同疯妇。

    但这又如何?

    这副鬼样子,不正是拜眼前之人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