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离愁 作品

第1506章 田园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宁静而温暖。

父亲和母亲并没有追问我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血月之夜的恐怖他们也亲身经历,他们只是用最朴素的方式,治愈着我们满身的伤痕。

清晨,我会在鸟鸣声中醒来,推开窗,就能看到父亲和朱明在田里劳作的背影。

朱明依旧沉默,但挥动锄头的动作却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都宣泄在这片土地里。

叶清歌则跟着母亲和奶奶学习如何处理草药、如何做酱菜。

厨房里,总能传来她们低声的笑语,以及食物诱人的香气。

她脸上的惊恐与不安,被这充满烟火气的日子,一点点抚平,重新绽放出安宁的笑容。

而我,大多数时间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看似在发呆,实则在调息。

我体内的白玉京,在那一战中几乎彻底崩毁。十二仙楼黯淡无光,五城之力也陷入了沉睡。

但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在这份久违的安宁与亲情的滋润下,白玉京如同干涸的河床终于等来了春雨,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自我修复。

一丝丝精纯的力量,重新在经脉中流淌。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正在恢复,甚至,在破而后立之后,我对“厌术”的理解,对天地法则的感悟,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着最简单的家常便饭,聊着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

这种平凡,在如今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是天底下最奢侈的幸福。

我几乎要沉溺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之中。

然而,我的心底深处,却始终有一片无法被阳光照亮的阴影。

我的感官早已超越凡人,与这方天地的法则相连。即使闭上眼睛,我也能“看到”这个世界表象之下,密密麻麻的、如同伤疤般的法则裂缝。

我能“感觉到”,在破碎的月亮留下的宇宙空洞背后,在无数道法则的裂缝之中,有更多、更强大、更贪婪的冰冷的视线,正饶有兴致地窥探着这个刚刚经历浩劫、虚弱不堪的世界。

祂们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准备一拥而上,将这个世界彻底分食。

中秋之劫,仅仅是一个开始。它撕开了世界和平的伪装,也向所有的“外道鬼神”,发出了一个诱人的邀请。

一个傍晚,我陪着爷爷在山坡上散步。

他抽着旱烟,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许久,才缓缓开口:“九幽,心里……还放不下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爷爷,这个世界,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爷爷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悠远:“是啊,旧的秩序崩塌了,新的秩序,还没有建立起来。这中间的混沌,最是噬人。”

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看着我:“你体内的力量,非同寻常。它既能毁天灭地,也能守护一方。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家里,有我们。”

我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那些潜藏在维度夹缝中、对这个世界觊觎已久的“外道鬼神”,嗅到了血腥与虚弱的气息,如同闻到腐肉的秃鹫,开始疯狂地涌入。

最初的几个月,混乱是主题。

一尊自称为“大欲神”的恐怖存在,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西欧大陆。

祂没有固定的形态,祂就是欲望本身。

祂的光环笼罩之下,城市变成了欲望的熔炉。

人们不再为了生存而战,而是为了满足内心最原始、最扭曲的欲望而互相吞噬、沉沦。

一个世界闻名的大城市,在七天之内,变成了一座由活体血肉和无尽奢靡之物交织而成的“极乐地狱”,无数灵魂在极致的欢愉中被彻底榨干,化为“大欲神”的养料。

紧接着,在美洲大陆的废墟之上,一尊名为“恐虐魔王”的恶神从地底裂缝中爬出。

祂的信徒以散播恐惧和折磨为乐,所过之处,哀嚎遍野,连空气都充满了绝望的铁锈味。

东方的岛国,则被从深海中苏醒的“秽土之主”所笼罩,海水变得污秽不堪,无数畸形的海洋生物爬上陆地,将一切活物拖入深渊。

世界,彻底乱了。

收音机里传来的,不再是某个城市沦陷的新闻,而是某个大陆被何种恐怖所占据的噩耗。

人类的生存空间,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挤压。

而我,张九幽,这个曾一剑斩碎血月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局外人。

我带着叶清歌、朱明以及我的父母,回到了那个地图上都找不到标记的小山村。

这里被一层无形的结界所笼罩,外界的喧嚣与恐怖,都被隔绝在了群山之外。

我并非不想管,而是有心无力。

那一战,我的白玉京几乎化为齑粉。十二仙楼的力量耗尽,五城根基动摇,我的神魂与这个残破世界的天地法则一同受到了重创。

我能感觉到,“大欲神”的气息比那“月神”更加诡异、更加庞大,祂的力量并非纯粹的腐化,而是直指人心,防不胜防。

以我现在的状态,冲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救不了任何人,还会将这最后的避难所暴露在鬼神的视线之下。

于是,我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守护我眼前这方寸之间的安宁。

清晨,叫醒我的不再是噩梦,而是院子里老母鸡“咯咯哒”的叫声,以及厨房里母亲剁着菜板的清脆声响。

推开木窗,清冽的山风拂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野花的芬芳。

叶清歌已经梳好了长发,正端着一盆水,细心地浇灌着窗台下那几盆她自己种的草药。阳光照在她恬静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光晕。

“九幽,快来,妈煮了你最爱喝的玉米粥。”她回头,对我盈盈一笑。

我会走下楼,和父亲一起,扛着锄头去田里。

父亲的话不多,但他会教我如何分辨土质,如何看节气。

朱明则早已在田里忙活开了,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很少说话,但当我们中午在地头休息,啃着奶奶送来的烙饼时,他会偶尔指着田里茁壮成长的禾苗,露出一丝生涩而满足的微笑。

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最古老、最质朴的方式,治愈着内心的创伤,将死寂的过往,埋进脚下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里。

午后,我会独自一人,去到后山的山顶。那里有一块平坦的巨石,是我从小就喜欢待的地方。

我盘膝而坐,看似在看云卷云舒,实则是在用最笨拙、也最有效的方式,修复着我的白玉京。

我不再强求力量的快速恢复,而是像个初学者一样,一点一滴地去感受山间的风,去聆听树叶的呼吸,去触摸流水的脉络。

我将自己的神识融入这片未被污染的天地,用自然的生机,去温养我濒临破碎的内天地。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但每修复一丝,我的根基便会比以往更加稳固。

村子里的生活简单而重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们自己种菜,自己养鸡,喝的是山泉水,吃的是五谷粮。回到了一个没有神魔,没有纷争的古老年代。

这份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那天下午,一架直升机不顾山中复杂的乱流,强行降落在了村口的打谷场上。

来人是苏清。

她比上一次见面时憔悴了太多,一身尘土的作战服勾勒出她消瘦的身形,眼中布满了血丝。

她找到了正在院子里劈柴的我。

“张九幽。”她的声音沙哑而急切:“我们快撑不住了。‘大欲神’的势力已经蔓延到了边境,国内的几个大型幸存者基地,人心惶惶,已经出现了被欲望腐化的迹象。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我停下手中的斧子,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道:“我帮不了你。”

“帮不了?”

苏清的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愤怒:“你一剑能斩碎月亮,现在告诉我你帮不了?外面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死去,在变成怪物的养料!你却躲在这里劈柴种地?”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古井无波:“苏清,你看我现在像能斩碎月亮的样子吗?”

我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村青年,没有丝毫力量的波动。

苏清一愣,她锐利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视了许久,才从我平静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与虚弱。

她的愤怒,慢慢冷却下来,化作了深深的无奈和失望。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躲在这里?”她惨然一笑:“等到最后,那些鬼神推平了整个世界,再来推平你这个村子吗?”

“或许吧。”我淡淡地说道:“但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的家人,我的爱人,他们能过几天安稳日子。我的剑,或许能斩神,但它不够长,护不住整个天下。现在,我只想护住我眼前这小小的院子。”

就在这时,叶清歌端着一碗刚沏好的热茶走了出来。

她怯生生地看了看苏清,然后将茶递给我,轻声说:“九幽,喝口水,歇一歇。”

苏清的目光落在叶清歌身上,看着她脸上那份与这个末世格格不入的安宁与温柔,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她或许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挥了挥手:“我们走。”

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卷起漫天尘土,然后消失在群山之外。

我看着它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叶清歌在我身边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我摇了摇头,握住她温暖的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说:“不,你让我知道,我的选择,没有错。”

拒绝了苏清之后,我的心反而彻底沉静了下来。

我斩断了与外界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一份责任牵绊,开始全心全意地,经营我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又过了一周,当山里的桃花再次盛开时,叶清歌的父母,也被我们辗转接到了村子里。

两位老人经历了末世的颠沛流离,见到女儿安然无恙,抱着她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