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安抬手间，桌上便多了两杯沏好的灵茶。
谢萤在他的对面坐下，直切主题。
“我想知道前辈之前一直不肯告诉我的事情，现在到时机了吗？”
“你既然已经去过三百年前，便该知道你这句‘前辈’我实在是担不起。”
谢泽安藏在恶鬼面具下的唇角轻轻扯了扯，喊出那声暌违已久的称呼。
“言少微、言姑娘。”
“没事，三百年前是三百年前，现在是现在。”
谢萤微微挑眉，面对谢泽安的心态丝毫没有因为知晓并参与三百年前的事情而有任何变化。
“不管三百年前我是谁，现在的我就是谢萤，而我自修炼以来也确实承了前辈不少恩情，所以这句‘前辈’，你是无论如何都担得起的。”
谢泽安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如旧。
“这些年我一直待在玉京城，除了替她守着‘一半春休’之外，也是在等你。
现在正是时机，所以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所知道的，我都会如实回答你。”
“其实很多事情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三百年前我们消失之后，你们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我姐姐是因何而陨落？当真是因为没能成功渡过雷劫吗？”
饶是已经过去多年，一直都表现得很是平静的谢泽安在听到谢萤提起谢语棠时，还是难以克制心头阵痛。
他敛眸掩住眼底翻涌不休的情绪，声音里也不自觉地染上几分低沉。
“当初金阳城的事情结束之后，师父他们便启程回了修仙界，我那时被测出身怀灵根可以修炼，所以自然也带上了我。”
“师父？”谢萤微讶，“你拜在我姐姐门下了？”
“嗯。”
谢泽安看起来并不是很愿意就他与谢语棠之间的关系多说，只用一个字带过，而后说起别的事情。
“我加入师门的时间太晚，师父和师兄师姐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
那时我除了专心修炼之外便是学着如何替师父管理整个黑市。
黑市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谢氏一族的产业，辗转多任主人落到师父手中，后来又被师父交给了我。
你应该还记得代天吧，是当时在金阳城中兴风作浪的大国师，也是被驱逐者中的领袖之一，他其实并没有真正死去。
但他的道体毁在金阳城一战之中，所以后来我再没见到他露面，只知道他们一直没放弃飞升的计划。
师父也一直在与那些被驱逐者周旋。”
谢泽安说着说着便忽然停了下来。
自从谢语棠陨落、萧迦与江静檀也应谢语棠生前嘱咐带着谢萤离开之后，谢泽安便被迫迅速成长起来。
这些年来，他按照谢语棠的遗愿，一面守着“一半春休”，一面用心管理黑市的生意；他刻意不让自己去想起与谢语棠的那些过往。
但如今不得不回忆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故事与交集竟少的可怜。
她就像天边耀眼且温暖的太阳，是自己怎么努力追逐也无法触碰分毫的存在。
谢泽安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记忆中关于谢语棠最多的画面竟是她的背影，是自己一直追逐着的背影。
谢泽安不说话，谢萤也不去催促，只安静的坐在原地。
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会看不出谢泽安隐藏在表面下，那对谢语棠不为人知的情愫？
但每个人都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和心事，她就算看破也不会说破。
好在谢泽安也并没有让谢萤等太久，他很快就从自己的回忆中抽身，继续叙述后来的事情。
“修仙界中皆传言‘一半春休’的主人是在二十年前的化神雷劫中陨落，但这只是我故意让人散播的谣言，为的就是混淆视听，让被驱逐们有所忌惮。
“一半春休”是二十年前才出现的不假，可实际上，师父她在金阳城之事结束后一百年就已经悄悄陨落。”
谢萤闻言心中一紧，“姐姐陨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是信仰之力的反噬吗？”
“是反噬，但也有其他的原因。
师父的天赋能力是预知，她可以预知未来可以回溯过去，但你们白矖一族使用天赋能力的代价却是消耗自身寿命；看到的事情越多，所消耗的寿命自然也就与之俱增。
金阳城之事结束后，师父频繁用预知能力在时间长河中寻找能够拯救万象大陆的蛛丝马迹，所以她的生命流逝的也就越来越快。
她的陨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称得上是寿终正寝。”
“你如今应该也觉醒了天赋能力吧？你的能力是什么？”
“索命……”
谢萤简单介绍并演示了一下自己的天赋能力，紧接着二人都沉默了一下。
谢泽安满眼复杂的收回视线，轻笑了一下。
“你真不愧是白矖一族中最受天命偏爱眷顾的后辈，怪不得师父她放心将自己铺展了几千年的计划交到你的手上。”
谢萤无法反驳。
毕竟她的天赋能力是掠夺吸收生灵的生命力，四舍五入下来相当于她使用天赋能力根本不会对自身产生任何影响。
面对这个话题，一向能言善辩的谢萤难得没有顺着接下去，而是直接转移话题。
“那后来呢？姐姐陨落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谢泽安唇边的笑意淡去，“师父知道她一死，被驱逐者一定会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所以在陨落前便安排好了一切。”
“我接替黑市继续师父生前的谋划。
大师兄萧迦与二师姐江静檀带着当时的你隐姓埋名，找了处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师父虽然在你身上施展了时间静止的秘法，但随着师父的陨落，秘法终究有一日会失效，到那时你的生长便再也无法抑制下去。
所以大师兄与二师姐干脆扮作夫妻，将你当成他们的亲生女儿抚养长大。”
“只是按照师父的要求，我们师兄弟三人分开后不能主动联系寻找彼此的下落，更不能插手对方的人生轨迹。
所以在你来到黑市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是谁，被师兄他们带走之后又是否还是叫做‘谢萤’这个名字。
更不知道原来早在多年前，师兄师姐便已经陨落，而你竟然流落到云天宗慕宸那等阴险小人的手中受尽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