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十三娘 作品

第六百一十二章 驿站的晚上

这日夜间,便有两人四骑出城朝着沙州而去,自是曹十娘和曹璨二人。

还有几日本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却不想横生枝节,曹十娘听了曹彬一席话之后,毫不犹豫便同意回去禀报自己父亲,“党项和回鹘控制了河套地区,我们沙州就是孤城,相信我爹不会看着不管!”

再者说了,回鹘同他们归义军仇怨已深,从前因为殿下同回鹘缔结了一份约定,他们也不好再求朝廷给他们做主。

可眼下若回鹘当真自不量力,他们归义军不介意从后头捅他们一刀。

“成亲可以晚些日子,是不是?”曹十娘转头看向曹璨,二人眼波流转,视线犹如粘成实质。

“我陪你去!”

曹璨哪里放心曹十娘独自上路,曹彬本也有这个意思,不过还没等自己提,自家臭小子便开了口。

于是二人便快速收拾了行装,连夜离开了开封。

另一边,赵德昭出了宫直接去了内廷局,吩咐赵德芳准备好飞鼠、霹雳弹等火器,又问黄虎道:“突火枪可有什么进展。”

黄虎惭愧得摇了摇头,“下官无能,还没有进展。”

赵德昭知道改进火器不容易,也不责怪,说道:“无妨,库里还有多少突火枪,先让禁军带着去,就算效果一般,威吓一下也是好的。”

“是,下官遵命!”黄虎立即点头前去准备。

赵德昭刚回到自己府邸时,却见杨延瑛姐弟俩急匆匆从院里出来,后面传来王七娘的声音,“快拦下他们!”

赵德昭忙伸手将杨延瑛拽住,杨延昭见此只得停下了脚步,一脸忧虑得抬头看向杨延瑛。

“这么晚了,你们做什么去?”

赵德昭这边刚说完,王七娘就从后头追了上来,见到是赵德昭把人拦下了,总算放了心。

“殿下你回来得正好,延瑛说她要去府州。”

“去府州做什么?”赵德昭问道。

“殿下,是这样的,”杨延昭忙开口道:“折惟质留了一封书信就走了,说回府州打党项人去了,我心里着急,这才来找阿姐讨个主意。”

“你爹回府说的?”赵德昭一听便知道,定是杨业回府时说了灵州发生的事,才让折惟质听去了。

折家居于府谷,北防辽国,西防党项,况且折家同党项也有仇怨,难怪折惟质听闻后就要走。

“他一个小孩子上路我不放心,定是要追他去的,殿下放心,我将他送到府州就回来,绝不多待!”杨延瑛诚挚得看向赵德昭保证道。

“对,我和阿姐一起去,到了府州就回来!”杨延昭也像模像样点头道。

“你去了,惟真不管了?”王七娘指着身后跟着的三个孩子,安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姨姨就要走?

赵惟明睁着大眼睛看向院中几个大人,一只手紧紧拽着安安。

赵惟真被抱在乳母怀中,许是察觉到现场紧张的气氛,嘴巴一撇一撇的,看似马上要哭出来一般。

“我知道你想什么,”赵德昭笑着看向杨延瑛,“你虽然是我太子府侧妃,不过我始终认为,你首先得是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

杨延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殿下,你当真许我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王七娘脸上虽是不赞同,但还是担忧神情更多,安安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边走向杨延瑛一边说道:“姨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我也会每日练习射箭,不会偷懒!”

“我也是!”赵惟明立即上前跟着点头。

杨延瑛眼眶湿红,抿唇笑了一下,回头重新看向赵德昭,拱手行礼个武将之礼,“多谢殿下!”

“好了,既然殿下许你去了,能不能先收拾收拾再走!”王七娘在后头嗔怪道。

“得快些,折惟质这小子骑术可不错!”杨延瑛嘿嘿笑了几声,又快步返回凌波院,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带上干粮之后跨上踏月,同杨延昭离开太子府急急追赶折惟质去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王七娘站在院中,心中仍旧担忧着,转头瞟了一眼赵德昭,说道:“朝廷这么多将领,非得她去,殿下就不心疼的?”

赵德昭笑着将王七娘揽在怀中,“不是不心疼,只不过她有她的志向,此前因为有孕,她又想在府中照顾你们,这才没法去雁门关,这次再拘着她,你瞧着,她定会偷跑出去!”

“还不是殿下你惯的!”王七娘哼道,“也就只殿下你纵着,她才能有这般胆子!”

“好好好,是我的错,”赵德昭揽着王七娘回转,“我给你赔不是还不成嘛,今晚你想怎样我都依你。”

“殿下,孩子们都看着呢!”王七娘见赵德昭越说越不像话,忙轻拍一下嗔道。

赵德昭“嗯?”了一声,回身道:“哪有孩子?他们不是都回院子去了吗?你自己看!”

果然,这几个有眼色的早就在一溜烟跑了回去,哪里还能看见他们人影。

距离灵州不远处的一间驿站中,自高昌回来的使臣王昭素正在屋中写这一路所见,准备回京后便要编纂成西行游记。

便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咯噔”一声,王昭素抬头看向窗户,就见窗户自外头被打开,继而一个人影“扑通”摔了进来。

“哎哟!”王昭素被唬了一跳,匆忙起身打翻砚台,砚台落地“砰”得一声响。

“你是什么人?进我这屋子来做什么?”王昭素见人摔在地上后没了动静,不由大着胆子上前几步问道。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传来赵昌言的声音,王昭素立即开门放人进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一个人翻了进来,你去看看他怎么了,进来后就不动了,可别是死了!”

赵昌言凝了眉,手握着刀朝地上那人走去,只见他身上衣衫似被什么利器划破,血迹干涸变成了黑色,也不知多久前受的伤。

他小心拨开覆面的蓬乱头发,仔细看清面容后倏地回头朝王昭素道:“是灵州的曹将军!”

“那个叫曹十七的?”听到是曹十七,王昭素也走了上前,“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赵昌言放下刀,将曹十七扶起放在床上,“还得等他醒来才能问了,下官先替他处理伤口。”

“好!”王昭素站在旁边片刻后,将窗子关紧,又走出门外唤来仆从道:“劳烦取些热水来,放在门口就成,另外,厨房还有粥食吗?劳烦给煮些来!”

说完,王昭素拿了个银锞子放在仆从手中,仆从本是不情愿的,大晚上的厨房都熄了灶火,哪里还特地烧水煮粥啊,不过看了手中银锞子,若去外头买,别说一碗粥了,就是一袋米都能买得。

“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让厨房煮来!”看在钱的份上,仆从立即跑去厨房,要没人,他也能自己煮。

热水先烧好抬了上来,按照王昭素的吩咐放在房门口,赵昌言将水提了进去,稍稍给曹十七擦洗之后便上了药。

脱了衣服才看清,他身上什么伤都有,青青紫紫的淤伤,以及刀伤,还有似被什么蹭破的皮肉伤,肩膀处甚至还有一处箭伤。

箭头应当是被他自己拔去了,里头也有药粉痕迹,不过应当是粗略处理了下,眼下已是发了脓。

“他是灵州守城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王昭素皱着眉头,看着赵昌言将箭伤周围腐肉剜去,直到新鲜的血液流出来后才算好,随后重新敷上药粉,用干净白布巴扎好。

赵昌言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摇头道:“不知道,灵州我先去禀报父亲。”

“好!我来照顾他!”王昭素点头。

今日是赵叡亲自在外值守,见到赵昌言出门,奇怪道:“大晚上不出门出来作甚?天一亮还得赶路,再有两日就能到灵州了!”

赵昌言刚要将刚才的事说了,突然见不远处有火光闪动,父子二人转头看去,见一队十来人策马在驿站门口停下,而后呼喝着就要进门。

“你们做什么?莫要打扰我家大人休息!”

使臣护卫站出来将人拦下,赵叡和赵昌言也走上前去,仔细看那些人竟然都是兵士打扮。

“本将赵叡,护卫王昭素王博士出使高昌返回开封,不知诸位此刻前来所为何事?”赵叡拱手问道。

领头一人闻言回了一礼,“奉灵州冯节度使之命,捉拿案犯,我们沿着踪迹来此,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

“案犯?我们护卫在此,可没见到有人前来!”

“王博士是官家钦点使臣,若案犯进了驿站,王博士有什么损伤,你们也不好对官家交代,不如让我们进去搜查,要是没有,你我都是放心!”

赵叡皱了皱眉头,这个时辰,王博士定然是休息了,他年事已高,若把他吵醒

可这些人说的也对,要那什么案犯当真潜进去了,王博士有个什么事,自己的确无法交代。

睡眠不足同性命比起来,可不值一提了。

要不

就在此时,赵昌言突然大声喝道:“你们说抓案犯就抓案犯,这件驿站我们围的水泄不通,哪里会有什么犯人?王博士是官家和太子钦点,他老人家年纪大,受不得惊扰,不然诸位还是等一等,等天亮了咱们启程,你们再进去找吧!”

“岂有此理,抓案犯岂能如此儿戏?你们要不让开,我们可就强闯了!”领头那人见着小子嚣张,不由也冒了火,在灵州这块地界上,还没有人敢跟自己这么叫板。

曹十七算一个,所以他马上就要死了!

这个,也是迟早的事!

赵昌言一向稳重守礼,哪里会突然如此,赵叡心中明白了什么,朝领头那人道:“对不住,王博士这一路辛劳,睡眠实在艰难,不如请诸位稍等一等,我先去看一眼,若王博士尚未休息,诸位就搜查,如何?”

领头哪里会等,朝后面一挥手,喝道:“给我搜!”

“你敢!”赵昌言拔出刀来,刀尖直接对上那人。

“吵什么吵,吵得老夫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有完没完了!”便在这时,二楼一间房门推开,王昭素走出房门朝下头嚷嚷,“查,让他们查,查了赶紧滚!”

王昭素发了话,赵昌言将刀“铛”一声归鞘,同赵叡一起让开了路,冷眼看着这十来人在驿站中大肆搜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