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徽墨风波
沈万娇浅笑颔首：“公子的折扇卖的如何？”
“托您的福，京中贵人们倒是喜爱。”书生羞赧一笑。
话音落下，沈万娇满意点头：“那便好，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书生颔首：“小生姓潘，单名一个盛字。”
潘盛。
沈万娇挑了挑眉，心头却闪过一丝讶色——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春闱状元便是姓潘。
奈何她上一世闭门不出，没有见过这位状元公子。
片刻后，沈万娇试探开口：“我听说今年殿试有不少姓潘之人，可是潘公子的同乡？”
闻言，潘盛尴尬一笑：“兴许是娘子记错了，姓潘的，只我一人。”
既然如此，那眼前的这位，便是状元郎了。
按着惯例，状元郎授官大多为京官，瞧着此人是个知恩图报的，若是如今给些好处，说不定日后另有一番大作用。
“谢娘子何在！”
蓦地，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嚷声。
沈万娇眉心微蹙，径直走向后院。
只见一个男人端坐在一旁，看着手中的纸笔满心嫌弃。
随后无奈叹了口气，便扔下了笔杆：“如此粗制滥造之物，如何写的下去！”
沈万娇凑上前去，一眼便瞧出了男人面前所放纸笔。
这纸乃是前些日子收的张老板家的纸张。
当日说好，要的是上乘的宣纸，如今送来，竟是如此粗制滥造的货色。
看样子，张老板此人依旧是老样子。
沈万娇稳住了情绪，随后浅笑上前来：“这位公子莫要生气，是小厮弄错了东西，我送您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在送您一根徽墨如何？”
话音落下，男人却不屑一笑：“徽墨？徽墨乃是进贡圣上之物，你一个小小商贩，哪能弄来如此金贵之物！”
话音落下，沈万娇不疾不徐目光递到了身侧小厮身上。
小厮瞬间明了，不多时便捧着沉香木匣上前来。
一旁瞧热闹的众人也纷纷围了上来——毕竟如此金贵之物，只怕今生只能见得一回。
只见伙计将东西放下，轻缓打开木匣。
扑鼻而来的便是独属于徽墨馥郁清雅的香气，往里看去，墨条安静躺在匣中。
周身雕刻着山水风景，亦有金箔贴在两侧。
一时间，众人看呆了眼。
“你说这是徽墨便是徽墨吗？焉知不是拿着旁的次等墨条来忽悠我们！”男人依旧不想罢休，挥了挥长袖厉声呵斥道。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不若让我来瞧瞧？”
人群让开一条路，男人自顾自地上前来，沈万娇眸光微动——是他，左公子。
“我乃徽州人，是不是徽墨我一眼便能瞧得出来。”男人上前来，从容看过众人。
随后俯身看去：“此墨通体乌黑发亮，又有天然松烟纹理，边缘处亦有蝉翼纹包浆，外形上来看，的确为徽墨无疑。”
随后他又将匣子拿了起来，凑在鼻尖处闻了闻。
“徽墨制作多采用古松烟，搭配鹿角胶，麝香、冰片等将近十二中药材，因此会有隐隐药香散发出来，又因加了冰片，亦有清凉之感，余韵绵长。”
话音落下，男人满意挑眉，随后点了点头：“此墨的确为徽墨不假，若在场有颇懂药之人，可上前来辨认气味。”
随即便从人群中挤出来几个人，涌上前来轻嗅气味。
“不错，的确有麝香冰片！”
话音落下，众人惊喜。
只有方才反驳之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恨恨看去沈万娇，随后咬紧牙关：“既然是贡品，上你又是从何得来？”
左公子眉心微蹙，一记眼刀子扎在了男人身上：“我说这位公子，谢娘子既有心将此物呈上，你又从何而来这般多的胡话？虽是贡品，但若用银钱买，未尝买不到。”
闻言，众人随即附和：“就是！”
“谢娘子经商，行万里，定然也是去过徽州的！”
见状，男人羞愤之极，在众人言语之下，拂袖离去。
沈万娇目光看向左公子，随后浅笑颔首。
“既然各位都喜欢这徽墨，不若今日这徽墨便让大家使用，不收银钱，但还请各位留下一墨宝送给小店，小店定会张裱起来。”
众人惊喜，连连赞叹。
李承佑穿过人群，来到沈万娇身侧：“谢娘子，不知可否赏脸，同在下饮茶作叙？”
沈万娇浅笑颔首：“我之幸事。”
厢房之中，一扇窗撑—开，春日里杏花早已开放，满树雪白，当真有一番意境。
伙计将茶点呈上来，微风拂过，花瓣飘落进窗。
“想不到左公子竟是徽州人士。”
沈万娇不疾不徐斟茶。
闻言，李承佑嗤得笑出了声：“我乃京城人士。”
话音落下，沈万娇手上动作一顿，不可置信抬头看去。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笑意，随后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这上好的碧螺春。
“只是看不过那些人丑恶的嘴脸罢了。”
沈万娇眼底却闪烁着探究，她挑了挑眉，毫不避讳问道：“那公子又是如何对徽墨如此了解？”
这个问题……李承佑当真是没有思考过。
他煞有其事地品茶，心头却不停的思忖。
沉静片刻，他才故作神秘道：“我族中乃是皇商，对此自是了解。”
也是个商人，通道中人。
沈万娇挑了挑眉，却观察起了男人的模样。
长得白净，生得轩昂，行走坐卧都是大家风范，丝毫看不出是行商之人。
或许他同表哥一样，都是有志之士，兴许，也是今年春闱的举子呢。
对于沈万娇灼热的目光，李承佑心下一惊——难道，她认出朕了？
出宫前，李承佑特地让太监买了如今京城最时兴的衣衫，宫中的便服也不曾传出来。
再加上从前入宫，她也没有近距离瞧见过自己，兴许是认不出来的。
“左公子便没有想过入仕从官？”沈万娇挑眉问道。
李承佑清浅一笑，抬眸看向窗外的杏花。
纷纷飘落，倒像是一场细雨。
“入仕？如今官官相护，即便是入仕？又有何处能让我建一番功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