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多有无奈
沈万娇没有言语，抓着男人的衣袂匆匆离开，到了银楼这才放开手。
“商贩之间多有比较，方才那姑娘摊位不远处，便有旁的卖簪子的摊子。”
沈万娇不疾不徐，将簪子放在手边，随即抬眸看向李承佑。
“若你买了那小姑娘的簪子，却不瞧旁人的簪子，只会给那姑娘带来灾祸，兴许明日，她便会被排挤的无法自处。”
“她年岁尚小，母亲病重，如何同旁人斡旋？”
话音落下，李承佑若有所思。
指腹摩挲着杯壁，他垂眸自叹。
“若是旁人瞧见，如此便能卖掉货物，便会争先让家人扮作病重模样，届时生意便无诚信可言了。”
说完，沈万娇拿起手边的盏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李承佑抬眸，目光落在女人微红的脸颊上。
方才走到太急，饶是现下休息了片刻，气息也依旧有些粗。
垂眸的一瞬间，眼底的暗淡浮现出来。
他待在深宫里，却不知晓百姓苦难。
如今瞧见了，却又无法左右。
身为天子，他是天下之主，主宰得了天下之事，却主宰不了旁人的人心。
“身为皇商，多为皇家为主，不知晓底层之事也是无妨的。”
看出了男人的无措，沈万娇安慰道。
银楼多酒肉，美女妙乐更是精彩绝伦。
两人所在乃是二楼雅间，倚在栏杆处，大厅盛景一览无余。
沈万娇选了支发簪，一只银簪上挂着红梅数点，在她清秀的面容上倒是多了一分美艳。
片刻后，门外传来叩门轻声。
随即店家伙计推门而入，将好酒端了上来：“郎君，今日来银楼者，皆可享用我银楼杜康一壶，若是夫妻二人，便可获鱼脍一份。”
说着，伙计打量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还没等李承佑说什么，沈万娇便坐在了自己身侧，身子稍稍一斜，臂膀轻轻碰在一起。
“那便多谢东家了。”
伙计瞬间明了，拍了拍手，身后的小二鱼贯而入。
“两位慢用。”伙计颔首，随即带着小二们转身离去。
李承佑喉头滑动，看向沈万娇的目光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轻咳一声：“你方才……”
话头刚出，沈万娇站起身来，随即自顾自地坐在了李承佑的对面。
打量着满桌盛宴，心里却早已起了探究。
“灵活变通罢了，左公子莫要怪罪。”女人微微抬眸，浅笑间，眸光微动。
彼时，楼下鼓声惊起，一曲胡旋悠扬而来，伴随着鼓声渐渐澎湃。
李承佑喉头滑动，目光像是钉在沈万娇的身上，无法移开。
良久，待曲声高涨，他的思绪这才渐渐回笼。
沈万娇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处。
楼下舞姬身姿曼妙，眼神更是摄人心魄。
“你瞧瞧，这舞姬……”沈万娇侧目，刚要说话，却撞进了男人躲闪的目光中。
李承佑佯装无事发生，随即站起身来，倚在栏边，挑了挑眉：“的确舞姿曼妙，只是，我该如何将这舞姬带去我的酒楼？”
话音落下，沈万娇若有所思。
“带去你的酒楼怕是不成了，不过兴许可以寻些旁的舞姬。”
沈万娇的胳膊撑在栏杆上，指尖轻敲若有所思：“只要不是楼里那个敷衍的舞姬便好。”
回到餐桌前，沈万娇却一心扑在菜品之上。
这里的鱼脍也十分美味，与从前彩儿买的并不相同。
银楼的鱼脍，鲜而不腥。
“谢娘子。”李承佑轻咳一声，煞有其事问道，“谢娘子可有婚配？”
沈万娇挑了挑眉，抿了一口清酒，淡然一笑：“商女如何婚配？”
“谢娘子才情了得，貌美如花，如何不能婚配？”
李承佑神情严肃。
瞧着他此般模样，沈万娇的目光有些玩味：“纵然我容貌倾城，诗书满腹，可到头来，我依旧是个商人。”
“士农工商，乃是末流之辈。”沈万娇长舒一口气，停顿片刻，心头的恨意渐渐腾起，“淮南谢氏，我族中一位表姑母便嫁给与当今太师。”
“可那又如何，即便贵为太师，也依旧会以发妻为耻，更莫说旁人。”
垂下眼眸时，眼底的无奈变作恨意，捏着筷子的指尖有些发白。
“表姑母的结局并不怎么样，惨死于后宅，到头来，却连太师府的祖坟都进不去。”
话音落下，沈万娇放下碗筷。
捏起手边酒盅一饮而尽。
清酒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酸涩与苦味压制住了她有些崩溃的神情。
李承佑眸光微动——如此说来，他倒是从未听沈流云提起过他的发妻。
缓和了片刻，沈万娇抬起头来：“左公子，你也是为了躲避婚约而出来，想来也是明白我所言的。”
“你身为男子尚且如此，身为女子，其中苦楚只会多千倍万倍。”
李承佑心中疑问渐起——所以，瑞王也是如此对待你的吗？
许久， 他缓缓抬起手来：“辛苦。”
看着男人真挚的目光，沈万娇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却觉得有些古怪。
在这后宅待久了，竟然对旁人的真情有些无动于衷。
她清浅一笑，抬盅相碰。
用过餐食，两人下楼去。
彼时台上舞姬早已换了一轮，台下看客依旧不少。
沈万娇若有所思，心中有了计较。
一个身影匆匆穿过人群，随即站定在沈万娇身后：“小姐！”
“小姐，表公子正寻您呢！”彩儿神情急促，看向左公子的目光有些闪躲。
沈万娇心头一紧，侧目看向男人：“左公子，失陪了。”
跟着彩儿匆匆上车，车夫驾车而去。
“表公子今日突然来书铺，还带了刘管家！不过刘管家是被押解着的，也不知他是做了什么事情，瞧着表公子神情严肃，想来是要扭送官府的。”
彩儿语气急促，说话也有语无伦次。
沈万娇心头疑虑闪过，许久，她心中才琢磨出些许情况——想来，刘管家是打算同归于尽了。
车子堪堪停下，彩儿一跃而下。
从后门匆匆而入，穿过廊桥与月亮门，推开了那扇清净之门。
刘管家跪于院落，听见动静的一瞬间，徐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