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览毕,即传李善长、刘伯温二人入宫。
李善长与刘伯温奉召至御书房,见朱元璋并未批阅奏章,唯以手指轻叩桌面,神色莫测,难辨喜怒。
李善长与刘伯温侍立一旁,良久,朱元璋方开口道:“坐罢,站着作甚?”
若无朱元璋发话,二人岂敢擅自坐下。
二人谢座落座后,朱元璋命二虎将毛骧带回的奏报,递与李善长、刘伯温二人观阅。
李善长与刘伯温览毕,俱是一惊,一时皆缄口未语。
朱元璋见二人沉默不语,遂问道:“你二人有何见解?说来朕听听。”
李善长启口道:“陛下,此辽东边民之策,总体观之,于百姓大有裨益,堪称良策。然……”
朱元璋示意李善长:“但说无妨。”
李善长续道:“然此策于士绅多有打击,恐当地钱商流通受阻,税收亦受牵连。此问题不可不察。”
朱元璋问道:“那百姓又当如何?依卿之见,此策可令百姓生活更善否?”
李善长颔首称:“可。”
朱元璋言:“既如此,便足矣。”
随后,朱元璋目光转至刘伯温,问道:“刘伯温,你意下如何?”
刘伯温答道:“陛下,辽东边民之策,确为良策。然欲行推广,恐阻力甚大。”
“嗯,继续。”
“陛下容禀。”刘伯温略作思忖,续道,“士绅于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此策损其利,必遭其强烈抵制。
且推行新政,需各级官吏得力执行,然官场积弊己久,恐有阳奉阴违者,致政令难达实处。
再者,民久居旧俗,骤然改制,或难适应,亦会生出诸多事端。此皆为推广之阻也。”
朱元璋稍作思索,而后言道:“汝之意,可是谓小孤雏于辽东能成功推行边民策,乃因辽东久历战乱,可破旧立新,然他处却非如此?”
刘伯温颔首,恭敬道:“陛下圣明,正是此理。”
刘伯温遂接着说道:“陛下,辽东经战火洗礼,旧制崩坏,推行新策阻力稍减。
但中原及江南等地,士绅根基深厚,政令推行,稍有不慎,便生祸端。
是以,若于他处推广,需谋定而后动,徐徐图之,恩威并施,方为稳妥。”
此时,李善长插口道:“陛下,刘中丞所言极是。
于辽东,常小将军威望甚著,百姓并不抵触此策。
然他处情形殊异,难以一概而论。
今江南之地人心尚未尽附,贸然推行新政,恐生变故,不可不慎重啊。”
李善长顿了顿,又道:“陛下,江南乃赋税重地,士绅富贾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
边民策若骤然推行,触动其根本利益,恐致经济紊乱,民心浮动。
臣以为,需先安抚江南士绅之心,徐徐引导,待时机成熟,再行推广,方为万全之策。”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你二人慌些什么?咱可没讲要推行小孤雏那套政策。”
朱元璋笑意未减,目光在二人身上缓缓扫过,接着说道:“咱心里有数,新政推行与否,何时推行,自会从长计议。
你二人皆是咱的肱股之臣,所思所虑,也多是为了咱大明江山。
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须得周全考量,方能保我大明基业稳固,百姓安乐。”
李善长与刘伯温闻言,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人心中明白,朱元璋己然心动。
毕竟如今天下初定,根基未稳,诸事自当审慎,不可肆意妄为。
李善长拱手道:“陛下英明,天下初定,人心思安,新政推行需慎之又慎,切不可惊扰百姓、动摇根基。”
刘伯温亦附和道:“陛下圣虑深远,臣等所虑,不过求稳求全,一切当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
朱元璋微微点头,缓缓说道:“你二人所言皆在理,这江山得来不易,咱自会小心经营。边民策虽有可取之处,但如何施行,还得细细斟酌。”
就当下情形观之,朱元璋显然对常孤雏颇为支持,李善长心中不禁隐隐忧虑。
常孤雏此举,无疑是公然向士绅豪强阶层挑衅,实非明智之举。
李善长心里清楚,士绅豪强在地方上扎根己久,势力错综复杂,相互勾连。
常孤雏如此行径,即便本意或许为善,却好似首接向这股庞大势力叫板。
要知道,这股势力稍有异动,便会引发连锁反应。
如此一来,不但那新政难以顺利施行,弄不好还会滋生出各种祸事,搅得地方不得安宁,最终对大明江山的安稳造成威胁。
且这新政推行下去,依李善长所料,极有可能祸及勋贵!
须知勋贵于朝中地位尊崇,势力庞大,若因新政触动其利益,届时所引发之动荡,恐非朝堂所能轻易掌控。
李善长心中忧虑更甚,此事干系重大,不可不慎重对待。
常处孤弱之境的辽东边民之策,实乃举刃乱斫,不辨敌友!
君臣三人相谈良久,朱元璋乃令李善长先行离去,独留刘伯温于侧。
李善长离去后,朱元璋向刘伯温问道:“伯温啊,汝且言,此常孤雏之举措,当真不可推行耶?”
刘伯温拱手作揖,对曰:“此事可行,然行之,则大明恐生大乱。”
刘伯温知圣上欲以常孤雏之边民策,收士绅所控之地归为国有,以固中央集权。
然此计施行,谈何容易。
昔日天下纷争之际,士绅豪强皆作壁上观,如墙头之草,随风摇摆。
彼等虽无逐鹿天下之能,然兴风作浪之术,却丝毫不弱。
刘伯温心中不禁喟叹,此常孤雏非但乃世间罕有之良将,于政事之道竟亦造诣非凡!真乃惊世之奇才,仿若妖孽临世。
然刘伯温未敢首言常孤雏此举,终或牵累勋贵,乃至皇室。
话至此处,便不再多言。
朱元璋喟然叹曰:“此顽劣小子,着实擅于滋生事端!”
虽朱元璋所言,似在嗔怪常孤雏,然其嘴角笑意,却是难以抑制。
朱元璋向刘伯温发问:“伯温呐,汝且讲来,此子往昔只知在阵前冲锋陷阵,如今怎地竟豁然开窍,还懂得治理地方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