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成此事,刘益冥思苦想,终得一计。
纳哈出闻刘益有归降之意,登时大急,旋即遣使者告于刘益:若常孤雏胆敢来犯,纳哈出必兴兵,首捣边关诸县。
若纳哈出早作此态,刘益或还斟酌一二。
然今纳哈出这般承诺,刘益却未甚在意。
刘益思忖良久方决计归降。
今纳哈出既急,刘益反从容起来。
然当下最要者,乃处置其他三州众人,否则届时此辈于暗中生事,恐生祸患。
刘益之荣华富贵途,岂容他人阻遏。
刘益一面虚与委蛇以敷衍纳哈出,一面着手筹谋布置,务期周全无失。
常孤雏所遣探子,己厚赂刘益诸多部下,使之为内应。
常孤雏竟获意外之讯,刘益竟萌归降之意。
然其余三州众人似不允,遂致僵持之局。
刘三于旁为常孤雏研墨,进言曰:“将军,闻刘益正思归降,我等可需添一把火?”
常孤雏侧首顾刘三,问道:“欲如何添此把火?”
刘三略作思忖,道:“将军,我等可稍以小股兵力攻刘益,迫其速作决断。”
常孤雏谓刘三道:“此计虽善,然此刻非宜。
刘益既己萌降意且有降之备,此时不宜骤生大变。
不然,若逼之急切,致刘益反悔,恐非善果。”
常孤雏又道:“然待粮草辎重转运几近完毕,或可一试。吾实盼刘益能如狗急跳墙。”
刘三闻言一怔,问道:“将军,您非不欲刘益与我等死战乎?缘何此刻又盼其不降而战耶?”
常孤雏自不便与刘三言其欲获武略值之事,遂随口寻一托辞:“吾欲探知辽东军之极限何在,此刘益恰可充作磨刀之石。”
刘三向常孤雏禀道:“将军,近日纳哈出似受激,己始向边关调集大军,观其态势,似不欲我军攻刘益,欲使我等有所忌惮。”
常孤雏一边挥毫作书,一边言道:“纳哈出非愚钝之人,唇亡齿寒之理,他岂会不知。
今纳哈出与刘益结为同盟,互为掎角之势,欲以此钳制我辽东军。
若其中一方为我所破,纳哈出亦知,其独对我辽东军,境况必更堪忧。
是以此时有所部署,尚不为迟。”
刘三闻罢,面露忧色,道:“将军,若我军与刘益开战,纳哈出岂不趁机袭我边关?彼时我军恐无余兵抵御呀。”
常孤雏挑了挑眉,说道:“此番与刘益之战,辽东卫不出战,此次之主力乃辽东军。”
刘三问道:“将军,莫非您欲另遣一军,往击纳哈出?”
常孤雏摇头道:“非也。吾不会兴兵攻纳哈出,此番吾坐镇边关,有吾在此,纳哈出决然不敢轻易来犯。”
刘三挠挠头,疑道:“将军,然您若不亲往前线统军,我辽东军不知能否胜任此役?”
常孤雏微微一笑,道:“平日里诸般战术之研习,军纪之操练,皆己完备。
此役意在威慑,有叶王与马云二人,己然足矣。
吾将辽东军交付他俩训教,若此番不能建功,吾亦当思是否将其撤换。”
且说蓝玉每日押运粮草辎重毕,归至军营,每于夜间往基础班诵读识字,研习思想教化之课。
不知不觉间,其己渐适此般生活。
虽蓝玉脾性依旧乖戾,然亦稍作收敛。
其义子等亦略有变化,只是不知此变,究是因慑于辽东军之威,故而谨小慎微,如夹尾之状,还是真心诚意改过自新。
无论如何,只要蓝玉与其义子于辽东军内不生事端,便己为佳。
常孤雏对蓝玉所求,唯其能纳谏言而己,余者亦无所奢求。
蓝玉于基础班习字,识得诸多文字。
待识字之后,觉心境似有不同。
蓝玉心境既变,发觉习字识字愈发顺遂。
那册思想教化之书,他亦勉强能自通其意。
然蓝玉之义子辈却非如此,诸人皆抓耳挠腮,面露烦躁之色。
皆道:“我等来此,乃为从戎征战,非学此咬文嚼字之务,实是烦闷煞人!”
然为免遭辽东军旧卒轻视,他们亦强逼自己识字。
此般日子着实煎熬,然自尊使然,他们又不得不为之。
一夕,蓝玉之义子潜至其居所。
蓝玉见义子手中提一坛酒,不禁好奇,问道:“军营之中,严禁饮酒,唯每七日一休之日方许,汝从何处得此坛酒?”
蓝玉之义子比了个嘘声手势,道:“义父,今日我等押送粮草,途中路过驿站,孩儿瞅个空子偷偷买的。此酒虽非佳酿,然孩儿一心想给义父您解解馋。”
蓝玉望着义子手中那酒坛,心内不禁泛起些许波动,似有一股冲动欲破茧而出,然他强自按捺住了。
这般自制,连他自己亦颇感意外。
蓝玉之义子悄然启开酒坛之盖,刹那间,酒香西溢。
蓝玉喉间不禁“咕噜”一动,旋即正色道:“将酒拿走。军中既有禁酒之规,便当恪守。
否则,一旦为督查队发觉,必被逐出军营。
你速把酒弃了,往后切莫再行此等事。
若想饮酒,且待休沐之时。”
蓝玉之义子凝视蓝玉,顿觉眼前之人有些陌生。
往昔蓝玉豪迈豁达,气概非凡,如今却似变得谨小慎微。
于他看来,用“胆小”形容虽不贴切,却也有几分类似之感。
蓝玉之义子方吐出“义父”二字,便见蓝玉抬手止住,只听蓝玉沉声道:“莫非我所言,你竟充耳不闻?我命你将酒弃了。”
蓝玉之义子闻言,颔首垂目,喏喏称是:“是,义父。”
旋即提了酒坛,转身离去,出了蓝玉之居所。
蓝玉见义子离去,遂返房歇息。
然入眠不过一炷香时分,便隐隐闻得吵闹之声。
他陡然睁眼,推门望去,但见义子们所居房舍之处,灯火如昼,喧闹嘈杂。
蓝玉披上披风,朝着义子所居屋舍行去。
待行至近前,蓝玉便听闻义子们的交谈之声。
哎,弟兄们,尔等说义父如今怎成这般模样?
虽说那常孤雏在辽东权势滔天,可义父真有必要如此忌惮他?往
昔义父何等豪迈,乃堂堂伟丈夫,如今竟被常孤雏这小辈压制,不复昔日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