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心有不甘,遂遣亲信密赴山东曲阜,面见孔家主事之人,道:“辽东常孤雏,行事乖张,擅自废祖宗所定匠籍之制,实乃大不敬。如今又于辽东弄权,蛊惑学子。
孔家乃儒门正宗,理应秉持大义,对其舆论施压,以正天下视听,维护儒学正统与祖宗规制。”
孔家主事者闻之,沉吟良久,终为其所动,决意依言而行,对辽东展开舆论刁难。
山东士林素以孔家马首是瞻,孔家既表明对辽东常孤雏之举持批判态度,山东士林旋即群起响应。
诸生奔走相告,于各大书院、市井茶馆,乃至通衢要道,纷纷发声指责常孤雏。
或著文刊于学刊,斥其废匠籍为背祖乱制;或聚众讲学,痛陈常孤雏之行乃离经叛道,扰乱教化。
一时之间,舆论汹汹,矛头皆指向辽东,欲以悠悠众口,迫使常孤雏低头。
常孤雏岂是任人拿捏之辈,闻山东士林受孔家蛊惑,对辽东肆意刁难,心中大怒。
遂奋笔疾书,作一篇《论孔家世修降表》。
论孔家世修降表:
自秦以降,风云变幻,朝代更迭如走马观花。
其间,山东曲阜孔家,素以儒宗嫡脉自居,享尽尊荣,受历代帝王崇奉,礼祀不绝。
然考诸史实,孔家于鼎革之际,多有修表请降之举,实令天下仁人志士心寒。
昔金元铁骑南下,山河破碎,华夏陆沉。
孔家不思匡扶大义,挽狂澜于既倒,竟率先递表称臣,谀词谄媚,以博新朝之欢心。
彼时,神州板荡,万民流离,仁人志士皆以死相抗,守我汉家衣冠气节,而孔家却弃忠义于不顾,为求一族之富贵,屈膝事敌,其行径何异于叛国投敌之徒?
元季失鹿,群雄并起,太祖高皇帝以神武之姿,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重开大汉天日。
孔家见风使舵,旋即归附大明,摇身一变,又成新朝座上宾。
其趋炎附势之态,令人不齿。
所谓圣人后裔,儒家正统,当以道德为楷模,忠义为准则,然孔家之行,与市井逐利之徒何异?
今辽东革新,意在兴利除弊,保境安民,为大明谋万世之福祉。
孔家不思襄助,反受奸人挑唆,鼓动士林,对辽东舆论刁难。
此举实乃小人行径,尽显其狭隘短视。
常某今作此文,非为一己之私怨,实欲警醒天下,莫为孔家虚有其表之“圣裔”光环所惑,当辨其表里,察其真伪。
孔家若不思悔改,继续为非作歹,必将为天下人所唾弃,遗臭万年!
此文一经传扬,似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孔家众人见状,顿时怒不可遏,家主拍案而起,怒声斥道:“常孤雏这竖子,分明是血口喷人!我孔家世受尊崇,向来恪守祖训,忠义传家,岂容他如此污蔑!”
族中耆宿亦皆愤然,纷纷指责常孤雏此举乃恶意中伤,欲图毁坏孔家百年清誉。
遂即刻商议对策,欲发文反驳,以正视听,誓要常孤雏为其言行付出代价。
辩诬书:
近日,辽东常孤雏作《论孔家世修降表》一文,对吾孔家肆意诋毁,言辞不堪,实乃大逆不道之举。
吾孔家累世传承,为华夏儒道之宗,自周公制礼,孔圣立言,教化万邦,德被苍生,千载而下,从未敢有一刻忘却圣人教诲,背离忠义之道。
至于常氏所指金元之时修表请降,实乃断章取义,歪曲历史。
彼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吾孔家为保斯文不坠,延续圣学传承,不得己而为之。
且孔家虽处乱世,亦暗中护持诸多忠义之士,传承华夏衣冠礼仪,为日后光复汉室,保存火种。
此等苦心,岂为常孤雏之流所能领会?
至大明皇帝定鼎中原,吾孔家率先归附,乃顺应天命,非为趋炎附势。
吾家以儒道辅佐圣君,宣扬教化,助大明开太平盛世,此乃为臣之忠,为儒之责。
今常孤雏以革新之名,行离经叛道之实,废祖制、乱纲常,众人稍有异议,便恶语相向,肆意抹黑。
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吾孔家秉承圣人遗训,为天下正视听,特作此文,以证清白,亦望天下有识之士,勿为常孤雏之流所欺,共护华夏正道,捍卫儒门尊严。
衢州南宗孔氏闻此纷争,众人聚议。家主神色淡然,环顾族人,缓缓道:“曲阜北宗与那常孤雏此番纠葛,我等且作壁上观。自宋室南渡,我南宗与北宗各承圣脉,诸多过往,恩怨交织。今北宗遭此舆论风波,我等何必卷入。且观其发展,权当一场戏看罢。”
族中众人皆点头称是。
于是衢州南宗孔氏按兵不动,既不发声声援北宗曲阜孔家,只在一旁冷眼旁观,静待事态演变。
衢州南宗孔氏,自宋室南渡以降,便承续圣脉。其于太祖朱元璋招揽之时,配合殷切,远胜曲阜孔家。
南宗众人入朝中修文注疏,勤勉有加。
虽声名不及曲阜北宗之盛,然凭借其精研典籍、笃行儒道之举,于国朝文教之中,渐得一席之地,族运亦快速复振。
其治学之态,为士林所赞,虽不张扬,却于潜移默化间,为圣学传承与国朝教化,贡献斐然。
衢州南宗孔氏,素怀开明通达之态,于辽东所兴新学,亦抱持肯定之意。
彼等以为,天下学术,本应百家争鸣,方能异彩纷呈。
新学之起,虽异于传统儒术,然亦有可取之处。
南宗秉持“和而不同”之理念,不因其学说有别而排斥,反倒乐见其蓬勃发展,为天下学问注入新流。
于他们而言,学术多元,相互砥砺,乃文化昌盛、圣道绵延之佳象。
故对辽东新学,南宗多有包容与嘉许,无意卷入北宗与辽东之纷争,独守中正平和,为儒道传承与学术交融,默默助力。
衢州南宗孔氏洞悉时势,深知皇帝宠爱辽侯。
忖度此番北宗曲阜孔家与辽侯相斗,胜负难测,且北宗恐非辽侯敌手。
若北宗落败,那衍圣公之尊号,或有机缘落于南宗。
南宗众人心中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静候局势之变,以待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