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祚 作品
105.第一百零四章
关宏峰轻笑一声:“怎么,我很少夸你吗?”
“得了吧,您那嘴,进地铁都得响三圈,管制刀具似的。”
他自顾自地笑起来,心满意足的窝在树根前,感觉腿也没那么疼了:“说真的,在队里被审的时候,我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这件事。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我想有没有可能你真出什么事了,让你弟那孙子给你顶号了——要说他害我我头一个信。”
“你就没想过有可能是我脏你吗?”
周巡不假思索:“那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关宏峰想,这把利剑是他磨出来的,大几千目的砂纸精雕细琢过,连边边角角都擦的增光瓦亮,要是就这么劈坏了,太可惜。
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只有火光噼里啪啦的烧着,不大不小的映在眼前。周巡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僵,尝试曲起来,但碍于临时固定用的树枝卡在中间,最终这个想法被放弃了。
他只能把腿往旁边挪了挪,人坐直,顺手抄起手边的树枝怼到火焰里。
那团火本来也不大,让他这么一戳差点散咯,火光闪了闪,好在没灭,只是弱了下去。
周巡第一时间看了眼关宏峰,不过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他有点好奇,好奇关宏峰这个“黑暗恐惧症”究竟是到什么程度——是只有在全黑的情况下才会触发,还是光暗下来就不行。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现在验证,周巡伸手又拢了点能燃烧的枯枝树叶什么,一股脑的都丢进去,火焰这才缓缓的复燃。
火苗一跳一跳的,关宏峰看得出神,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前的事:“……零零年的夏天,有个诱拐儿童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什么?”周巡一时间没想明白话题是怎么拐过去的。
“山南路派出所,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
周巡眨了眨眼,侧头看他。
关宏峰不知道从哪摸了片叶子拿在手里,缓缓讲起从前的事:“那年人贩子特别多,局里成立了专案组,专门调查这件事。案子很棘手,那伙人像泥鳅一样难抓,查来查去总是走入死胡同。”
他微微扬起头,陷入了一些很久远的回忆:“我记得大概是八月份,我例行去派出所调资料,那的所长说让我在招待室等一会。屋里太闷了,也没空调,只有个特别响的破电扇,转起来吹的还是热风。我走到一楼走廊的窗户前透气,往外看,正好看见你,站在大门口跟两个做调解的民警吵架。”
“其实在此之前,你周巡的名号早就威名远扬,我至少从三个不同的同事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没有一句是好话。我见过你的档案,所以认得你这张脸,实话实说,我对你第一印象并不好,所以那天看见你,我下意识就以为你是在闹事。”
“那天上午风很热,很潮,还有知了的声音。那时候你还没留胡子,但除此以外,好像和现在一模一样。我不记得那天你穿了什么,大概是短袖吧,因为你胳膊上有两条很长的血印,特别长,从手腕上一路延伸到手肘,一看就是被人抓的。”
“我站那,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好像是你在路上看见一个小孩闹着要买零食,大人不让,那个小女孩就当街哭闹,她舅舅被你当作人贩子打了一顿,扭送过来了。家属让你赔钱道歉,你非说自己是见义勇为,说那个男的肯定是人贩子,你说他拽着孩子衣服在街上走,小姑娘大半个上身都露出来了,肯定有问题。”
“我记得很清楚,你就站在树荫下,怒气冲冲的大骂那两个民警,旁边还有个不知道是谁的在拉你。你说就算那个人是孩子舅舅,他也肯定是人贩子,你说你参与抓捕过人贩子,不可能看走眼。”
“……老赵吧。”周巡默默的补了一句,“拉我那个应该是老赵。”
关宏峰顿了顿:“副所长过来,笑着和我说:‘那个叫周巡的,背了一身处分,估计干不了两年了’。其实我当时见过很多刚入行的警察,年轻气盛,自以为能立大功,破大案,所以瞧不上人民群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是不管什么纠纷,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头各打一杆子就过去了;要么就是不论什么小事都揪着不放,争着要把小事夸大,趁机给自己邀功请赏,好趁早升官——实际上,这些人多半都是干不了几年就转行了。”
“老实讲,当时我先入为主的认为,你也是后者这一号的,毕竟综合你的名声,和那天你对那两名民警粗俗的用词来说,我不觉得你的话能有多高的可信度。所以我回他,我说‘谁知道呢,这种警察挺多的’。”
周巡坐直,听他继续说下去。
“戏没看完,隔壁的民警就接到了新的报案,说是又有孩子失踪了,急急忙忙的拽了两个人出警。那会没有天眼,大部分资料还是得靠人力来查,所以效率比现在要低很多。队里忙的焦头烂额,经常前脚查到点什么,后脚去就扑空,最后只落得一身汗,还有领导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眼看着孩子一个接一个的丢,市局就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一周之内必须破案。”
周巡见缝插针的乐道:“嘿,你还有挨领导骂的时候呢。”
关宏峰也跟着笑了一声:“那天已经是第五天,案子依旧没什么进展,我心里烦的厉害。下午走的时候,我碰巧看见那个孩子,小女孩怯生生的,也不敢说话,一个人蜷在椅子上。其实我没看出不对劲,当时只是想着,天还早,公交车还得有一会才能到,再加上案子确实走到死路,回去以后除了挨骂就是翻资料,不见得有什么进展。所以本着为孩子安全着想的原则,我见了她舅舅一面。”
“我问孩子叫什么,他说了那孩子小名,我顺嘴,又问了一句大名叫什么,结果他支支吾吾半天,也就说出来个姓氏,一直到那会我才发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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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他们把人扣了,按着头查了背景,审了讯——你猜怎么着?”
关宏峰转头看他,但当事人显然是一副对后面这些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柳暗花明,你是对的。那个男人是孩子舅舅没错,但他也确实是个人贩子。”
周巡大脑宕机了几秒,这件事的后续他并没有继续跟进,他一直到今天都还以为家属最后接受和解了。
“他……自己孩子都拐?”
“他拐的是他侄女,也不是亲生女儿。”关宏峰纠正他,“两千年十月,有个特大儿童拐卖案破获了,你还有印象吗?那个孩子舅舅就是被抓的其中一员。”
周巡愣在那,似乎是在回忆他嘴里的那个特大案,很快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靠!那我错过一个大功啊!”
关宏峰接着说:“那天晚上我没睡着,一半是为了那个差点遭遇不幸的孩子,一半是因为你。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客观的人,但我当时居然因为几句传言,几句关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谣言,就差点放跑了一名罪犯,甚至差点葬送了一个孩子的人生,也差点耽误了一名警察的前程。我觉得后怕。”
“我后来问过他们,关于你,才知道你那会应该在地区队做探员。我专门去了那边,结果那个队长说你不堪大用,我就和他讲,你是个做警察的好苗子,不要埋没了人才。”
周巡对此完全不知情。
他当然不知情,那会他还没正式见过关宏峰呢,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市局种子选手还专门给他说过好话。
“等会,零零年夏天?”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所、所以我第一次见你……”
“你很聪明,尽管处理问题的方法欠妥当,但你的洞察力很强,正义感也很强,很适合做刑警。”
宝剑本身就是宝剑,只是扔错了地方,使错了劲儿,所以才裹了一身锈,被泥泞糊住利刃。
幸运的是,某天恰巧有人路过,顺手从水底捞了出来。
关宏峰听出他要问什么,深吸一口气:“丰庄路东口,我知道你会过来。”
周巡傻了。
他感觉自己脑子一团乱麻,一会是打小孩的舅舅,一会是卖簸箕的老太太,一会是胳膊上的抓痕,一会又是那条紫围巾。夏天的风和冬天的雪缠在一起塞进他的脑子,甚至他在市局审问室里,对着关宏峰说的那一大段稀里糊涂的话,现在也在耳边回响起来。
他眨了半天眼,最终挤出一句:“……所以你跟那老太太是一伙的?”
关宏峰笑出声:“巧合罢了。她正巧讹我,你正巧在。”
就好像周巡嘴里那句恰逢其时,那天晚上,熟悉的身影跟着飘飘扬扬的大雪一起出现,扫进了关宏峰的余光中。
他犹豫了,可能只有一秒,但这给了老太太讹人的机会。
一秒很短。
他会过来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