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一刻钟,大丫对屋里伺候的人道:“今日我娘让我早点回去,这里就劳烦你们好好照顾。”
众人齐声称是。
大丫从蒋府出门之后自己步行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很慢,走出了大约两条街,一辆看着很不起眼的黑顶马车在她身旁停下。
大丫抬头看去,就见到马车帘子被掀开些许,露出那张熟悉的的阴沉的脸。
“上来。”太子说。
自有人把踏凳放在大丫脚下。
大丫踩上去,登上马车,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犹豫。
车帘垂落,轻轻晃动,光影摇曳。
太子的狐裘随意丢在缠枝牡丹锦垫上,玄色织金蟒袍被他扯开衣领,露出一段锁骨。
太子袖子被拉起来,指尖叩在嵌螺钿小几,腕间还是那串很不起眼的佛珠,遮掩不住伤痕。
他目光落在大丫手腕上和她气质极不相称的狼牙珠串上。
“为什么拒绝了孤,选择了蒋玄?”
他到底问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大丫会跟着出来,会等他,这种问题,他都懒得问。
和聪明人之间,不必那么多废话。
她又不是崔清章那个蠢货。
大丫跪在马车里,轻声回道:“民女蒲柳之姿——”
“孤要听实话!”
“禁宫深深,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骨肉难相见。”大丫道。
“那如果,”太子忽然探身,强烈的龙涎香气息扑面而来,“孤硬要你入宫呢?”
大丫不置可否,面上也没有慌乱之色,只是道:“殿下可否听民女一言?”
“你说。”
太子重新坐了回去,手中却多了大丫的绣帕,正是刚才他不告而取的。
指尖摩挲过帕子上的凌霄花,“你很喜欢凌霄花?”
“是。”大丫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直接就道,“民女觉得,上元节城楼被炸一事,策划之人心思缜密,令人细思极恐。”
太子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继续说。”
大丫今日似乎一改平时稳重之风,语不惊人死不休。
“若是策划之人是殿下,我当为殿下击节称赞。”
“是吗?让孤听听你的称赞。”
“民女听说,那件事和多年之前的越王乱党有关系。”
越王,其实是当今圣上的叔父。
之前说过,因为先皇和太后感情极好,所以早早就定下了太子,皇上并没有受过兄弟相争的苦。
可是,先皇的兄弟越王,却觉得皇上是被宠溺着长大的,不堪大用,他也想来比划比划。
然后,越王就谋了个反。
不过很失败。
越王被他看不上的侄子,凌迟处死——和以往要顾及皇家体面不同,这一次,皇上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荣光”,让他在刑场,被百姓围观处死。
不知道是真的还有追随越王的乱党,还是其他人有心作乱,只是打着越王的旗号,总之,这二十多年间,越王的乱党,时不时地就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不过最近这些年,似乎消停了一些。
“是又如何?”
“古人云,树倒猕狲散。可是越王死了这么多年,他的那些拥趸,倒是矢志不渝。”大丫淡淡道,“或许可以学学越王的驭人之道。”
“孤怎么听着你这话里有话?”太子用指尖缠着她的绣帕把玩,漫不经心地道。
“殿下不觉得,越王乱党出现,您坐收渔翁之利了吗?”
“哦?孤还真不知道。”
太子装傻,也没让大丫停下。
“一举数得。”她说,“越王乱党许久未出现,忽然出现,大概皇上会不太高兴,也很可能联想到去年燕王殿下进京的事情,少不得又得替您谋划一番,同时也再次敲打燕王和其他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