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边境如今祥和一片,百姓安居乐业,称颂云麾大将军。

皇上龙颜大悦。

一睁开眼睛,就双喜临门,他额上的皱纹,都好似减少了。

荣氏老宅,程思绵寅初刻就起床了。

光是梳洗打扮,就用去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

宫中派来了两位正五品女官,八位嬷嬷,十六个宫女送嫁。

这些,都是皇后送给她,供她使唤差遣的人。

她的陪嫁,除了书意和绮罗,另有六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六户陪房。

她体恤陈嬷嬷年老,本想让陈嬷嬷陪伴母亲。

然荣氏坚持让陈嬷嬷也跟着她进东宫。

荣氏看着一身红衣,凤冠霞帔,耀眼似明珠般的女儿,又是欣喜激动,又是担忧纠结。

母女俩抱在一起,热泪盈眶。

皇后派来的女官等都在,有些话,荣氏说不出口,强压心中的酸楚,只越发抱紧了女儿。

程思绵知道母亲想说什么。

宫中险恶,终究不是长留之地。

她不希望自己深陷在太子的柔情中。

还是要寻找合适的时机,让太子放她离开。

荣氏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她的后半生,过得清闲安稳。

此刻,程思绵的头上,肩头,心中,仿佛都压着沉重的担子。

“大婚仪容重要,关乎皇家体面,还请太子妃与夫人都克制些吧。”

女官从旁提醒。

荣氏内心凄然,这便是天家的无情吗?

为了皇家的颜面,她连抱着女儿痛痛快快哭一场,都不能如愿。

程思绵握紧了母亲的手,“母亲,女儿会时常来看您的。”

午时过后,亲友都来送嫁了。

程家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了,荣氏的亲戚很很少在京中。

但送亲的贵妇贵女却络绎不绝。

真心交好的,有意攀附的,仰慕她才情的,佩服她为人的,喜欢她沉稳端庄的。

坐满了正厅。

添妆的礼物堆满了整个院子。

程思绵即将成为皇家人,身份贵重,不可能人人都见。

大部分都是荣氏招待的。

程思绵只见了宋挽初和沈玉禾。

沈玉禾送了一柄刻着比翼鸟的玉如意。

宋挽初送了一整盒的东珠。

“紧张吗,太子妃?”

她的手放在程思绵的肩头,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宋挽初的语气是轻松打趣的。

程思绵面上还算从容,她知道大婚典礼上,会有大事发生,总有些放心不下。

担心她在乎的人会受伤。

更担心太子能够在这场凶险的洪流中全身而退。

“一切都稳妥吗?”

她低声问道。

宋挽初的手在她的肩上轻轻压了压,像是给她注入力量。

“尽在掌握之中。”

宋挽初没有久留。

她和梁屿舟,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走出荣氏老宅,梁屿舟已经等在门外了。

他们从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角门上了马车。

满眼喜庆的红色渐渐消失,梁屿舟放下车帘,眼底闪过愧疚之色。

“挽初,我还欠你一个真正的大婚。”

两人第一次大婚,他为了逼问俞敬年,抛下了挽初。

本该是挽初最美好的一天,也因为凌阳公主的威胁,蒙上了阴影。

他因为误会挽初心中只有时洛寒,连洞房花烛夜,都没能让挽初幸福地度过。

两人带着彼此的心结,别别扭扭地生活了三年。

第二次大婚,他以为能给挽初最好的,隐瞒多年的真相却最终爆发,挽初绝情离去,他的伤口在身上,挽初的伤痕在心中。

他们始终都没能有一个完美的大婚。

宋挽初调侃道:“你都是超脱红尘的仙人了,还那么在乎世俗的仪式吗?”

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大婚,是办给外人看的。

过得好不好,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梁屿舟还是有着很强烈的亏欠感。

宋挽初看着他的眼睛,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梁屿舟,你有没有发觉,我的心疾,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

“是沈玉禾医术高明,帮你调理得好。”

宋挽初握住他微凉的指尖,“玉禾的医术功不可没,但归根结底,是我的心结没有了。”

梁屿舟的脸上,像是乌云散尽,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们彼此确定了爱意,往后的路,都是平坦大道。

“主子,夫人,前面巷口太窄,马车进不去了。”

周晟喊了一声。

梁屿舟把宋挽初抱下车。

宋挽初环顾四周,微微蹙眉,“梁屿川搬到这种地方来了?”

入眼都是古旧破败的房屋,进进出出的也都是衣着普通的百姓。

在她的印象里,梁屿川虽然被逐出族谱,但还是有些家私的。

他在国公府之外,还有一处院子。

就算现在落魄了,手中的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挥霍一空吧?

梁屿舟面露讥讽,“梁屿川有另外的宅子,但他把俞慧雁扔到这里来了,还日夜派人监视她。”

宋挽初虽然憎恶俞慧雁,但对梁屿川这种始乱终弃的行为,更加嗤之以鼻。

“既然不喜欢她,为何不放她走,还要这样折磨她?”

俞慧雁之前好歹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把俞慧雁放走了,谁还来当他的出气筒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巷子里面走。

“咱们就这么去找俞慧雁,梁屿川肯定会知道的。”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就是个窝囊废。”

梁屿舟丝毫不把梁屿川放在眼里。

他也从不怕留下毒打兄长的恶名。

周晟敲响了一扇破破烂烂的木门。

“谁呀?”里面传来了一个怯怯的声音。

像是很怕见人。

“是我。”

宋挽初觉得俞慧雁一定能听出她的声音。

门“哗啦”一声开了。

俞慧雁站在门口,死寂的双眼先是从宋挽初的脸上掠过。

恨意涌出。

看到站在宋挽初身旁的梁屿舟,她如槁木般的面容,突然迸发出激烈如火的光亮。

“表哥!你来救我了,表哥,我就知道你还没有忘记我!”

她哑着嗓子嘶叫,流出了激动的泪水,伸手就要去抓梁屿舟的衣袖。

梁屿舟眼底却是一片漠然,没有半分温度。

“施主请自重,贫道乃是出家人。”

俞慧雁的手,僵在了半空。

宋挽初打量着她,心中骇然。

她早已料到,俞慧雁不会过得很好,但实际情况,还要远超她的预料。

一身粗布麻衣,头上只用一根木簪挽发,连一丁点的装饰都没有。

和她之前光鲜亮丽的模样,判若两人。

从前俞慧雁是丰腴白皙的,如今面黄肌瘦,脸颊凹陷,四肢瘦得皮包骨。

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脖子上,手臂上,脸上,满是施暴后留下的伤痕。

看不见的地方,也许更加严重。

俞慧雁听到梁屿舟冷漠的话,眼泪夺眶而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你们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梁屿舟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笑话我们已经看得够多了,我们想给你最后一次救赎的机会。”

俞慧雁的眼泪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