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弦月 作品
42. 第四十二章和离(终)
青铜烛台上六盏明火耀耀,紫檀描金云纹多宝阁里分门别类摆放奇珍异宝,黄花梨红漆飞雁纹书架内堆放古籍,角落搁置红木金漆官皮箱,窗边立着双鱼戏水玲珑瓶。
紫檀狮纹翘头案后沈恒缓缓从花梨木太师椅站起,扭动僵硬的身体。
‘咯!咯!’声接连响起。
狼毫笔轻放在素彩三峰笔架,男人端起青花鱼纹茶盏,掀起茶盖,若有所思吹几口,尔后慢饮。
三天前散朝时,礼部尚书周建鸿忽然凑近与自己闲谈,话里话外皆是赞叹他年轻有为、实为良才。
沈恒当即拱手谦让,惭愧。
周建鸿才华横溢,貌若潘安,风姿脱俗,原先乃鸿胪寺少卿,永定帝登基后,擢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是圣上亲信,亦是已逝周贵妃的父亲,肃王的亲外公。
一句话概括,此人是沈恒仕途上的追求目标。
前阵子偶闻周建鸿上疏恳求因年老体虚致仕,归家休养。
沈恒瞥向已花甲之年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的周建鸿,不信他愿放弃手上的权力做个闲散老人。
果然圣上驳回周建鸿的奏折,笑骂他想偷懒。
然而今天周建鸿对自己貌似掏心掏肺的一番话真无别意吗?
生性多疑的沈恒开始怀疑。
身旁头戴三梁冠,穿对雁纹紫袍、授金玉带、腰悬金鱼袋的周建鸿长叹一声说自己年老体弱,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说完,满头白发的周建鸿连连咳嗽几声,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体贴的沈恒宽慰他,周公何须如此,圣上已……
周建鸿摇头伸出宽厚的手拍拍沈恒,道沈恒,老夫看好你!
沈恒被上司的几句赞叹弄得内心火热,如果周建鸿致仕,礼部尚书之位空缺,那么自己能否有机会……
此种想法一经冒出,便如野草般疯长,遮天蔽地,很快充满官迷沈恒跳动的心脏。
未等沈恒这个小辈的回答,周建鸿抚了抚白须,又摇头道只是……
沈恒的心随着他的停顿紧张起来,耳边官员的交谈声消失,仿佛仅剩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急言,只是什么?
周建鸿促狭一笑,邀人去桃源轩一谈。
两人乘马车前往桃源轩。
轩内无大堂,进门是间小鱼池,胖嘟嘟的鲤鱼跳起,手脚伶俐的伙计引两人去二楼桃阁,随后低眉顺眼离开。
周建鸿随意端起桌上越窑秘色莲花盏,小饮一口,又将茶盏朝沈恒一点,示意他随意,莫拘束。
沈恒心不在焉地抚摸盏面莲花纹,抬手一饮而尽。
瞧着他神魂恍惚的样子,周建鸿慢悠悠地说:“只是老夫听闻些似真似假的流言,有些为志远担忧。”
志远为沈恒表字。
沈恒面色毫无波澜,心生讶异,能入周建鸿这位德高望重老者耳中的流言可想而知传了多远,“即是流言,便不可信。”
周建鸿笑眯眯看着眼里透出焦虑的沈恒,状似无意提醒,“非也,落到有心人的耳里,假可成真,真可成假,志远须小心。”
沈恒蹙眉谨慎问:“何意?”
满是细纹、光泽暗淡的手指轻沾茶水,用指尖在案上写一字。
等手的主人收手,沈恒端详后面色大变,惊恐道:“这……”与我和干?
后面的话被面容严肃的老者打断,浓厚的嗓音压低显得神秘,“前日……”
他停顿伸手指向皇宫的方向,“找我聊此事。”
老者又道:“志远前途无量,莫被此事耽搁,惹得一身臊。”
素来沉稳的沈恒如坐针毡,站身拱手拜谢说:“志远谢周公提醒!”
语毕,步子踉跄转身离开。
香炉徐徐吐烟,沈恒身影彻底消失之际,屋内默默无言的黑衣少年蓦然冒出,拱手弯腰沉声道:“谢外曾祖父。”
老者爽朗一笑,“好了,起身,吃饭。”
那日之后沈恒昼思夜想,愈想愈细思极恐,圣上听到流言怀疑他?
天大的冤枉!
他沈恒虽为仕途手段腌臜些,逆谋之事却万万不敢想,除了和威武侯府联姻之外,哪里有可怀疑的地方?
等等!
永定三年冬,父亲去过扬州一趟,难道是……
不对!
当时的扬州已平定,局势稳定,更何况那是沈太后命父亲去江南办事,顺道路过扬州。
“夫君,妾身有要事相求。”
严丝合缝的黑漆双开门外响起女人的柔语。
王氏!
沈恒拧眉坐下,这么晚不睡找他干嘛?
门外,衣着单薄的王氏瑟瑟发抖,转头对神游天外的李安意叮嘱:“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又扫了面无表情的李安意几眼嘀咕:“算了,还是我来。”
“进!”
王氏推门而入,顷刻间换上泪眼婆娑的面容,快步冲到沈恒面前,声泪俱下,“志远,快劝劝安意!”
沈恒见向来不苟言笑的嫡妻一副泪眼朦胧的姿态一惊,立刻起身绕过书桌,扶住浑身发抖的妻子,女人身上的冷意顺着皮肤侵入,令他愕然,“怎么了?梅儿!”
他吃软不吃硬,性子高傲的王氏倏然柔弱击中沈恒的心。
王氏抬头,两行清泪蜿蜒在她风韵犹存的脸庞,显得娇弱、可怜。
李安意垂首,再看王氏小鸟依人的姿态,她怕笑出声。
“安意要与澹儿和离!”
闻言沈恒转眸注视低头敛眉的儿媳李安意,眉皱得更深,冷声:“为何?”
王氏侧头在沈恒看不见的地方示意李安意小心说话。后者仓皇抬头看了沈恒一眼不语。
沈恒瞧见她惨白、憔悴的脸色,心里不快渐息。
“志远,安意心里也难受,别怪她。”王氏细声软语劝慰,“我们去里面谈,让她放松。”
王氏推挤沈恒去里屋。
雅致阁因沈恒时常办公至深夜留宿,故特意辟间小室供他休息。
沈恒顺着妻子的力道来到小室。
王氏假模假样擦拭眼尾的泪水,哭诉说:“今夜,安意突然来荣安堂寻妾身,道愧对承恩伯府的厚待,愧对妾身的亲切教诲,如今外头流言肆虐,她愿意与澹儿和离,免得耽误澹儿的仕途,耽误老爷您……”
故意停下,借拭泪的功夫瞄沈恒的脸色,见男人面色放松,好似觉得她言之有理。王氏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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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今夜自己算是豁出去,必会成功说服他。
她继续哭哭啼啼,“妾身怎能答应?安意才入府一年多,月瑶去世刚满一年。”
沈恒和缓的面色再次绷起,心想是啊!
转了转眼珠,有戏!王氏添道:“只是……”
沈恒的心悬起,急急说:“只是什么?”
“澹儿已经答应了,安意泫然欲涕恳求妾身,说和离后愿意仅带走嫁妆,不拿伯府一针一线,一副倘若妾身拒绝便一头撞死的模样……妾身遂答应她。”王氏吞吞吐吐言,用余光瞟脸色缓和的男人。
室外光明正大偷听的李安意满脸黑线,好脏的一盆水!
【我忍了】
小室内烛台里的明火噼啪燃烧,沈恒抚了抚胡须不悦道:“胡闹,和离岂是儿戏!”
王氏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夫君说得是,妾身亦是这般认为。”
话锋一转,沈恒又道:“然而……”
前几日周建鸿用茶水写出一字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他缓缓说:"既然他们夫妻俩心意已决,你也同意,我就不做这个恶人!"
“夫君……”
“和离书拿来,我签字,按指印、族章。”
李安意依旧模样乖巧地垂首站在原地不言不语,仿佛未因好奇偷听沈恒夫妇谈话。
沈氏一族,沈恒既是族长,又是官职最高的一位,加上李安意是他的儿媳,和离一事遂跳过与族内长辈商议过程。
李氏一族,威武侯泥腿子出身,父母及亲族皆死于战乱,故和离书盖上威武侯专属印章即可。
沈恒捏着放妻书,若有所思地看了李安意一眼,后谨慎地签字、按指印,又从抽屉里拿出沈氏一族印章盖上。
李安意被他一眼瞧得浑身不自在,只得暂时忍耐。
“明日盖上威武侯信章后送去官媒档房存入。”沈恒细心叮嘱。
“威武侯信章在我身上。”李安意掏出玉章。
沈恒抬头认真地注视李安意的眉眼,伸手递出放妻书惋惜道:“你来盖上,我们沈家对不起李家。”
立在他身侧的王氏腹诽,沈家仁义至极,是她李安意没福气!
李安意右手死死地将玉章按下。
四人签字、指印整整齐齐印在和离书下角,象征两族的印章盖在字迹、指印的上方,清晰可见,无造假的可能
至此这封和离书只差最后一步,送入官媒盖章、封存。
其实原本无需如此麻烦,然而李安意为永绝后患,完全脱离承恩伯府才会走诸多程序。
“明早卯正你和我去一趟官媒,此事早办早好。”
沈恒神色复杂地对李安意言,终究是对不住她。
李安意躬身拜谢后随王氏离开。
沈恒张目望向两人远离的身影,大门被看守小厮轻手合上,那日周建鸿用茶水写出一个清晰的魏字,指向皇宫的方向意思是永定帝。
整个谈话的用意清晰明了,圣上怀疑魏王旧部重现之事与承恩伯府有关,自己只是明哲保身,暂时放弃威武侯府这条摇摇欲坠的小船。
何况安意的离开于她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那厢周建鸿连连打喷嚏,表示无辜,自己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