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霜 作品
36. Chapter 36
仆人们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出现的举动，甚至都没有丝毫阻拦，就直接让他上了楼。佩内洛普正坐在卧室的窗前，手中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小说，听见门响时，她还以为是女仆送早餐来了。
当她抬头看见那抹熟悉高大的身影时，整个人微微一震。
“你……你怎么上来的？”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
“你说我怎么上来的？”他反问。
佩内洛普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他目前仍然是她的保护人，他当然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之间怎么了。”克里斯蒂安道。
佩内洛普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道：“克里斯蒂安，我们之间……也许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合适，我想，我们应该结束我们的关系了，正好，你也可以出师了。”
一瞬间，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
克里斯蒂安的手微微一紧，随后缓缓松开。他的目光微微一沉，像是要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又忽然？该死，是谁又说了什么吗？”
佩内洛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维持冷静：“我对你来说实在太老了，克里斯蒂安。”
可克里斯蒂安一听到这种话就来气：“我就知道又是这个，别再继续强调年龄的问题了，我们就不能真的忘掉它吗？”
“我忘不掉，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一直以为我可能就比你大几岁，结果，我竟然比你大十一岁，天呐，我可真是个老不羞。”
她终于说出口了，“十一岁”这个词就像是带着重量般，从她的唇间落下，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当我已经是个少女的时候。”佩内洛普低低地笑了笑，带着无尽的自嘲和苦涩，“你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孩子啊，克里斯蒂安。”
“是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平静。
佩内洛普轻轻地笑了一下，但那笑容里满是自嘲：“重要吗，克里斯蒂安？我以为真正重要的是这个事实，我比你大了整整十一岁。”
“你一直知道你比我年长一些，大十一岁与几岁，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太大了！”佩内洛普道，“当你四十岁时，你仍然风华正茂，而我呢？五十一岁的我，已经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了，到时候我们站在一起会多么可笑！我甚至怀疑你那时候还愿不愿意与我站在一起。”
克里斯蒂安道：“你就算头发全白了，也会是最漂亮的那个老太太。”
佩内洛普心头狠狠一震，但她努力让自己不被这句话击垮。
“别拿这种话来哄我了，你欺骗了我，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年龄差距了，不是吗？不然你怎么会一点惊讶都没有，可你从未提起。”
“我不提是因为我觉得不重要。”
佩内洛普冷笑：“我的看法正好相反，你不提恰恰是因为觉得太重要。”
“那是对你而言太重要，佩内洛普，从来就不是对我，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从十年前开始就没有在乎过！”
佩内洛普愣住了：“你说什么？什么十年前？”
克里斯蒂安苦笑：“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遇见你了。”
佩内洛普努力地想了很久，但眼神中仍旧满是疑惑。
他就知道，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当时你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帽子上装饰着羽毛，你闯进我同学的家里，但可惜他们父子都出去钓鱼了，只有我因为身体不舒服留在家里。当你哭得伤心时，我还给你递了一块手帕。”
佩内洛普的记忆中终于浮现出一点模糊的影像。
那一天，那个细瘦却倔强的小男孩，他递给了她一块手帕。那一刻，她狼狈不堪，而他带着一双清澈得近乎透明的漂亮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她感伤道：“原来是你，我以为，我以为你就是他的儿子，我没想到……”
克里斯蒂安道：“我也没有向你解释，不是么？我当时看你都看呆了，你美得跟天使一样，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佩内洛普仔细地望着他，轻轻道：“而我竟然完全不记得你的脸了。”
“你当然会不记得，那很正常，你的心那时候完全在别的男人身上。”
“可是你却一直记得我。”
“你一直是我的梦，佩内洛普。”
佩内洛普努力控制了自己不要落泪：“你的梦该醒了。”
克里斯蒂安的心在她的话语中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仿佛所有的温暖都被她的冷漠吞噬了。他的胸口像是被重重地打了一拳，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佩内洛普，我一直以为你至少能感受到我的心意。”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从十年前起，你就一直就在我心中，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呢？”
佩内洛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底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
若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她会多么高兴得知这一切，可惜，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去了。
她不是不相信他对她的真心，但人心易变，她太老了，已经没有勇气去赌男人的真心了。
“克里斯蒂安，你有你的未来，你不该把自己浪费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她低声道，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楚，“你比我年轻得多，而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能陪伴你走向未来的人。”
“我从未把你当作负担，佩内洛普。”克里斯蒂安说，“你一直是我心中的唯一，所有人都在看我们的年龄差距，而我从未在乎过，你不明白，你从来就没有明白过……”
佩内洛普忍不住泪眼朦胧，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我或许不明白，也许是因为我太害怕了，害怕再次深陷其中，害怕失去你。可是，克里斯蒂安，你不能否认我们的差距，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
“你这样太自私了，佩内洛普。”克里斯蒂安道，“你怎么能轻易决定一切？我不是一个孩子，不需要你做我的保护者，我想要选择你，且十分坚定。”
佩内洛普的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她抬起头，试图去看清克里斯蒂安的表情，但她的双眼被泪水糊住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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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不会理解，我不能再继续让自己牵绊在这种关系里。”佩内洛普声音颤抖道，“放手吧，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的心像被重重一击，疼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闭上了双眼，在长久的沉默中，他感觉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终于明白，所有的坚持和期望，似乎都不过是建立在他们无法克服的现实差距之上。
他缓缓开口：“你把自己看的太轻了，佩内洛普，又把世俗的眼光看得过于沉重。”
“但它确实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佩内洛普轻声道，“我害怕，克里斯，我真的害怕最终这一切还是会让你后悔，而我会一无所有。”
克里斯蒂安的眼神一暗，上前紧紧地抱住她的身躯，仿佛要将她永远留在自己的怀抱中。
然而，她的僵硬与拒绝令他无比痛苦。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无法放开她，无法让这一切就这么彻底结束。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克里斯蒂安。”佩内洛普声音决绝道，“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们分开吧。”
克里斯蒂安太了解她了，他可以听得出来，她确实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他怎么做都再也无法更改。他的心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他咬紧牙关，最终还是缓缓地松开了她。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他苦涩地说，“那就这样吧，再见了，佩内洛普。”
当他努力控制自己转身离开时，佩内洛普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自身体深处袭来，那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距离感开始在他们间蔓延。
她的指尖轻轻颤抖，像是在努力抓住什么，可那一切都已经从她的掌心滑落。她的世界突然变得静谧，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狂乱而痛苦的心跳声。
她明明是做了正确的选择，不是吗？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不能自私地让克里斯蒂安陷入这段永远不被社会认可的感情里。可为什么，当她终于说出“分开”时，胸口却像被狠狠撕裂一般疼痛不堪？
她低下头，双手掩住脸颊，泪水无声滑落。她这一生经历过太多的痛苦，所以，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一切，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真正的痛苦，是亲手推开那个自己最爱的人。
门外，克里斯蒂安站在楼梯口，脸色苍白。
他的手指蜷缩着，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仿佛要用这种疼痛来提醒自己，他还活着，而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以为无论佩内洛普如何挣扎，他都能让她留下。可她的决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刺穿了他的所有坚持。
他想回头，想推开门，再次告诉她，他不会放手，不管她有多害怕，他都会陪着她走下去。可是——
她已经说了“分开”。
这两个字像是沉重的铁链，狠狠地束缚住了他的脚步。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马夫上前低声问道：“爵爷，你要离开了吗？”
克里斯蒂安缓缓地闭上眼，压抑住心中的痛楚，默默离开了那栋曾带给他无数温暖的宅邸。
然而，当他跨上马车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永远也做不到真的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