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底牌

白日里养心殿大门紧闭,里外都有人重重把守,太子爷吩咐了,今日谁来都不见,谁也别想踏进养心殿一只脚来。

里面就连门窗都紧紧关着,吕佳盈风不安的搓着手,时不时的看向桌子边正认真核对着香料的安陵容,她知道这事需要安静,哪怕心中再焦灼她都不上前去打扰,只是看着内殿里弘昭满是孤寂无助的背影,心中细细密密的一阵阵疼痛泛起。

她如今对皇上早就没有了期待,因而今日这一遭她虽也觉得心痛,但更多的是反应不过来的突然。

她十几岁就进了王府,到了皇上身边,那样的年岁,说是不动真心那是骗人的,可不过多时她便瞧清楚了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深情的外表下掩藏着的绝对无情绝对利己,自那起她也便收回了自己的心,当时只是想着日子嘛,怎么都能熬过去。

直到有了弘昭弘锦这一双神赐的孩子,她的日子才开始好过下去。

甚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不知道今日这事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她是弘昭的额娘,哪怕此时一墙之隔,她还是能从那个孩子单薄的脊背上瞧出他的慌乱不安,瞧出他的难过伤神,这是她从来没在弘昭身上见到过的情绪,是一个孩子对父亲无声的哀哭,身为母亲她自然不会不难过不心疼。

可庆幸的是她的佑儿已经十五岁了,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样子,不至于落得个措手不及任人拿捏的地步。

屋内几人心思各异,只有安陵容闻着这些香料额头都渗出汗珠来。

“这香料确实有问题。”她清丽的声音刻意压低,在门窗紧闭灯光昏暗的宫殿中回荡出一种鬼魅之感,一声便唤回了所有人的思绪,就连弘昭也站起身来走到桌边。

安陵容举起手中的银匙到皇后面前“娘娘您看,这是皇上平日里最常用的龙涎香,今日殿中燃的也是原原本本的龙涎香,什么问题都没有。”

“原原本本?”吕佳盈风一下子就抓住她话中的深意。

安陵容注视着皇后娘娘的眼眸,郑重的点了点头“是,臣妾在这香炉的底下取出来了一些之前焚烧留下的残渣,这里头除了龙涎香本来的香料,还多了一味东西,这也是臣妾入宫后才有机会见到的。”

“玉台金盏。”她说“这花十分名贵娇嫩,就是花房也少有栽培,因为实在是不易成活,鲜花花粉若是大量吸入会使人有发抖,呼吸急促的症状,制成香料加入其中焚烧只会将效用加倍,甚至”

她为难的抬头看了看矗立在那等着他下文的太子,抿了抿唇接着道“在晚间使用,还有同温情酒一样的效用。”

她说的委婉,可弘昭听明白了。

催情。

看着众人面色僵硬,安陵容赶紧补充道“这花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却没有这么巨大的毒性,臣妾想着这或许便是个引子,就像甘草和鲤鱼,八竿子打不着,还都是补身子的,可若是一同使用便会叫人中毒腹泻,想必这个也是一样。”

弘昭捏了捏拳头“无妨,既然食物那边找不出头绪,玉台金盏名贵,送到谁宫里了总该有个记录。”他捏着手指合上眼睛在心中盘算一番“叫槿汐去,别打草惊蛇。”

如今细算起来,宫中唯一的变数也只有半年前突然入宫的那个人了,她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样的事,那就别怪他了。

“嗻。”

“再去跟周芪说,这毒有可能是用玉台金盏做的引子,叫他看着先配出药来,有没有用总得喝下去才知道。”

左右阿玛此时已经不会更糟了。

做完这一切弘昭拍了拍额娘伸过来的手将她轻轻放下,他轻叹一声眼帘低垂,刻意不去看额娘那双好似包含了千言万语的眼睛。

他知道额娘此时是想跟他说什么,但是他并不想听,最起码现在不想。

周芪说了,阿玛并不是今日才吃了什么剧毒之物,而是长期的慢性毒素在体内一点一点的积累,由于用量太过于小心这才一点都没被发现,而在今日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就已经时日无多了。

他胸腔中一直翻涌着如潮水般澎湃的心悸,无法言说也不能缓解,额娘要说的他心中清楚,只是他总想着再试试,阿玛此时只是晕厥着就在他床前谈论他的身后事,弘昭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也不该这么做。

旁人不该做,他更加不该。

吕佳盈风叹了口气,她明白这孩子的执拗,因此也咽下了口中那番让他做好准备的话,只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叮嘱一句。

“弘昭你要记得,你是你阿玛的儿子,你更是大清的太子,床榻上躺着的是你阿玛更是皇帝,你手下有足够多的底牌,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怕。”

“底牌底牌”

弘昭独自守在阿玛床前,口中喃喃的念叨着额娘下午的话。

夜幕降临,此时已经是二更天了,皇上中毒一事死死的瞒着至今也没叫多余的人知道,因而今夜紫禁城也还算是一个难得安宁的夜晚。

但是过了今夜,可就不一定了。

皇上向来勤政,早朝就没缺席过几次,就算是偶尔的几次为着弘昭罢了朝,还是要叫几个大臣到御书房小朝堂议事的,如今人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想瞒是瞒不过去的。

弘昭此时胸口就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本来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倒计时就已经足够折磨他的神经,可今日像是突然有人拎起一把大锤将那倒计时的钟表砸了个稀烂,告诉他你不用再担心了,一切都提前结束了。

这么突然,这么无错。

夜幕下安静的紫禁城更叫他觉得被阴冷黑暗笼罩,他想学着小时候一样,害怕了就往阿玛怀里钻,可看着床榻上的人他却一点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回忆不起来害怕的样子,他小时候在阿玛的羽翼下生活着,并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没有过如此无助的时候,他不知道此时该如何纾解自己快要被压爆了的神经。

他只能将缓缓的朝着床榻俯趴下来,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阿玛怎么都捂不热的那双手,那双无数次托举起自己,教自己写字,教自己骑马,为自己扫平障碍的手。

泪水终于在掩盖下肆无忌惮的倾泻而出。

在泪水成串的接触到锦被的那一刹那,不知怎的弘昭大脑忽然空白了一瞬,就像是触电般,脑子里突然间又响起了额娘的声音。

“你有足够多的底牌”

系统今天上午是怎么说的来着,弘昭慢慢直起腰,晕红的眼圈在流转间好似又找回了一丝神采。

“还请宿主在现有基础上继续开发,再接再厉。”

系统向来惜字如金不说废话,那现有基础上继续开发是什么意思,他的底牌还能用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