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胤禛也全然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了,“等朕走了”“你登基后”这两个词用起来是没有一点的负担,就是苦了每次都在一旁听着的弘昭,听到这些话总是心脏不由自主的一跳。
“阿玛别说这样的话,儿子还等着阿玛给儿子的儿子取名字呢,说这样的话不吉利的。”他上前拦了一句,虽这样说着,可他心中比谁都要清楚究竟还剩下多少时间,到底眉宇间还是带着些愁意。
胤禛故作豁达的笑了笑,一方面是他自己的身子如何他自己最清楚,再者他总感觉冥冥之中一直有种感觉在推着自己走,如果不把事情都做完了他是一定会后悔的。
其实谁会不怕死呢,他身为皇帝富有四海,这一辈子也说得上勤政爱民,从不奢靡铺张,短短十三年不到就要落幕任是谁都不会甘心的,只是在自己儿子面前,他虚荣心作祟,装也得装个镇定自若的样子出来。
“名字朕自然不会少了你这个的,等到你那小儿子出生时,朕亲自颁个圣旨,叫苏培盛在早朝上念出来,一定给个大恩典!”
说笑两声胤禛又将话题扯了回去“你叔伯如今得用的也就这两个,再往下便是你这一辈的。”
胤禛几乎算是掰着手指细数着“弘时脑子笨,不聪明,容易听信旁人,这是缺点,也是优点,好在他是个实心眼忠孝的,又与你关系向来亲近,阿玛也能多放心些。”
胤禛一番推心置腹,恨不得要叫弘昭拿着纸笔记下,就算不懂的回去也能好好琢磨琢磨。
如今这样倒是叫弘昭突然之间有些明白,刘禅在看出师表的时候是何感受了。
“你三哥如今这样的年岁,孩子都满地跑了,却还只是个阿哥,你可知为何?”对上弘昭清亮的目光,他觉得就算是自己不说这孩子也是能明白的。
“这件事朕没有做,你要记得去做,弘时脑子简单,会感念你的恩德的。”
他孩子实在是少,一只手数得上来的也就这么几个,说完了弘时便是弘昼弘晏。
“弘昼顽皮你这个当哥哥的也是知道,小的时候常爱啼哭,一哭起来就不停歇,连朕都不敢在他哭闹的时候去找你额娘,如今看来这个闲不住的性子是自打那时便定了的。”
胤禛想起弘昼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弘昭和他六弟的名字都有白天的意思,按理说是相近的,可这性子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明明只差了不到四岁,一个少年老成,一个实在活泼。
顽劣两个字在嘴边回转一圈终究还是叫他咽了下去,孩子大了要点面子,他换个词。
“再说弘晏,他打小是个聪明的,读书也不错,虽同你当年比还要差上不少,可比他六哥三哥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到底年纪还小心性未定,如今也瞧不出什么。”
弘昭想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两分,像是想起来了弘昼吊着一只胳膊翻墙,弘晏在一旁望风的事,这俩年岁差的少,一个能折腾一个有脑子,很是叫额娘头疼呢。
胤禛铺垫了一大圈,抬头对上弘昭万分放心的目光,顿时第一次在弘昭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到底是自己儿子太少,没能叫他学会兄弟之间的人心险恶,哪怕一母同胞也不能轻易放松警惕。
那个讨厌的老十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见这边说不通,他甚至开始拿自己当例子“弘昭你知道,你皇玛嬷在的时候是如何偏爱的你十四叔,之后又如何偏爱弘暟,朕最怕的便是你走朕的老路,所以自弘昼还未出生就将你带在身边亲自照看。”
他上下打量一番翩翩少年模样的弘昭,他知道这孩子心中对于阿玛额娘的孺慕之情有多重,就是这样在叫他的担忧更甚。
“如今朕还在一切都好说,日后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弘昼弘晏出宫开府,成婚纳妾一应事务都需要你的恩典,来日的事没人能说得准。”
他只觉得人心易变,难道皇额娘当初就没有过一次想念自己,为自己落泪吗?胤禛不信,可这也并不耽误皇额娘的偏心。
如今弘昭宠爱正盛一切都好说,来日皇后面对着已经成为帝王的大儿子,和两个更需要人照顾关心的小儿子,年岁上来不清醒会不会偏帮哪一个,谁也没法有个定论。
到底是没切身经历过这种争斗,明显瞧着弘昭的眼神中虽确实是听进去了,他也在尽力接受这段时间填鸭式的教育,可大抵是因为如今的两个小孩虽顽皮可却很听他这个哥哥的话,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着太子哥哥,因此总是少了些代入感。
他不是不重视,只是确实缺少经验。
“罢了。”胤禛叹一口气,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明白的,就算是他自己和老八,也不是骤然间就水火不容的。
后面的路总该叫他自己去闯一闯,况且他总觉得,弘昭比他来说多了不少运气,说不得只是自己如今杞人忧天了呢。
他挥挥手再次打断这个话题“你的弟妹不多,除却两个弟弟,便是温宜。”
“你也瞧得出来,朕打算给温宜和皇后的侄子赐婚,可是温宜还太小,比弘昼还要小上一些,朕担心她小小年纪在外头受了欺负,也不怕再多留几年,这事便交给你这个当兄长的来了。”
弘昭自然无有不应,现下的气氛实在是过于沉重,他故意挺起胸膛摆着架势拍了拍“阿玛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办,定不叫咱们皇家的公主受了委屈。”
他这副彩衣娱亲的样子成功逗笑了胤禛,也成功的打破了他越说越压抑的心情,胤禛也顺势扬起手作势要去敲他的头,半站起身来笑着道“你这小子净会耍宝卖乖,合该叫外人好好瞧瞧他们夸的风光霁月的太子私下里是个什么模样。”
父子俩又说笑一阵,眼瞧着皇上没那么多心力,不一会就显露出疲态来,弘昭从苏培盛手中接过那件披风才告辞出去。
眼瞧着人走出殿中,胤禛朝着一旁伸手一指。
“苏培盛,去把那副字给朕摘下来,朕再瞧瞧,如今真是老了,放远了竟都看不清了。”
“对,就是弘昭幼时写得那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