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冬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1,200,587元。三年前，他只为给母亲做心脏手术借了十万元，如今这个数字已经膨胀成了一座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
"傅先生，您已经逾期187天。"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根据合同条款，滞纳金和违约金已经累计到当前数额。如果您再不还款，我们将采取法律手段。"
傅秋冬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无法掩盖内心的绝望。"你们这是高利贷！十万元三年变成一百二十万，这合法吗？"
"合同是您自愿签署的，傅先生。"对方轻蔑地笑了笑，"白纸黑字，法律会站在我们这边。"
挂断电话后，傅秋冬瘫坐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是他失去工作、卖掉房产后唯一的栖身之所。墙上的日历显示今天是2023年5月17日，距离母亲去世已经过去了两年零三个月。
母亲走后，讨债的电话和短信就像附骨之疽，日夜不停地纠缠着他。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全是"速贷通"、"闪电现金"、"无忧借"这些网贷公司的催收电话。他的个人征信报告上密密麻麻全是逾期记录，被列入了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人们口中的"老赖"。
窗外下着雨，雨滴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嘲笑。傅秋冬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瓶廉价白酒，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泪水无声地滑落。三年前那个绝望的夜晚再次浮现在眼前——母亲突发心肌梗塞住院，手术费需要十五万。他东拼西凑只借到五万，剩下的十万，他在手机上轻轻一点，从"速贷通"借了出来。
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操作，会成为他人生噩梦的开始？
傅秋冬又灌了一口酒，意识开始模糊。他倒在床上，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梦境来得很快。
他站在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中，四周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也没有地板，只有无尽的白。
"又见面了，傅秋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傅秋冬转身，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白色中浮现。那人穿着黑色长袍，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魔王右.."傅秋冬在梦中叫出这个名字，尽管他清醒时从不记得这个梦境。
"你的愤怒很美味。"魔王右的声音像是直接在他脑中响起，"被剥削，被欺骗，被社会抛弃的滋味如何？"
傅秋冬握紧拳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次次出现在我梦里？"
黑袍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我是你内心仇恨的化身，是你被压抑的复仇欲望。而我今天来，是要给你一个机会。"
白色空间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三维投影，展示着某种复杂的电子设备图纸。傅秋冬认出那是脑机接口的示意图，但比他见过的任何设计都要精密复杂。
"这是..."
"能够直接连接人类大脑与数字世界的钥匙。"魔王右的声音充满诱惑，"想象一下，你可以直接入侵那些网贷公司的数据库，修改数据，转移资金，甚至...摧毁它们。"
图像变换，显示出"速贷通"、"闪电现金"等网贷公司的服务器架构图，安全漏洞被红色标记出来，像是一个个等待被攻破的城门。
"但...这违法..."傅秋冬的职业道德本能地抗拒着。
魔王右的笑声更加刺耳："违法？他们用合同陷阱吸干你的血时，法律在哪里？他们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时，正义在哪里？"
图像再次变化，显示出全国各地的自杀案例——大学生因无力偿还网贷跳楼，单亲母亲被逼卖淫还债，老人因催收骚扰心脏病发作去世...每一张照片都像刀子一样刺进傅秋冬的心。
"我需要怎么做？"他终于问道，声音里带着决绝。
魔王右的身影开始消散："去找李伊人...她知道怎么建造这个系统..."
傅秋冬猛地坐起，汗水浸透了t恤。窗外已经天亮，雨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三年没联系的名字：李伊人。
他们曾是大学同学，李伊人是神经科学专业的学霸，毕业后去了国外深造。傅秋冬隐约记得她在某个科研机构工作，专攻脑机接口技术。
"这太疯狂了..."傅秋冬自言自语，但手指已经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后，傅秋冬几乎认不出李伊人的声音——曾经活泼开朗的她，现在声音沙哑而疲惫。
"傅秋冬？"她似乎很惊讶，"三年没联系了，有什么事吗？"
傅秋冬深吸一口气："我...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让我找你，关于脑机接口的事..."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久到傅秋冬以为断线了。
"你梦到了什么？"李伊人终于开口，声音异常严肃。
傅秋冬描述了梦境，包括那个自称魔王右的黑袍人，以及他展示的脑机接口设计图。说到一半，李伊人打断了他。
"我们见面谈。今天下午三点，城西废弃化工厂，知道地方吗？"
傅秋冬愣住了："为什么在那里？"
"因为没人会打扰。"李伊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下午两点五十，傅秋冬站在化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前。这座工厂倒闭多年，围墙上的涂鸦和破碎的窗户诉说着它的荒废。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走进了杂草丛生的厂区。
"这边。"一个女声从右侧的厂房传来。
傅秋冬循声走去，在昏暗的厂房里看到了李伊人。她站在一张临时搭建的工作台前，周围堆满了电子设备和电脑。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笑容明媚的女孩不同，眼前的李伊人瘦削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凌乱的马尾。
最令傅秋冬震惊的是，她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装置——一个布满电极的头环，连接着工作台上的电脑。
"你...也梦到了魔王右？"傅秋冬小心翼翼地问。
李伊人摘下头环，示意他坐下："不止是梦到。三年来，他几乎每晚都来我的梦里，向我展示脑机接口技术的突破性设计。"
她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傅秋冬梦中见过的设计图。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工作压力产生的幻觉，直到..."李伊人调出另一组图纸，"我发现按照梦中所示的方法，真的能实现前所未有的脑机连接带宽和精度。"
傅秋冬感到一阵寒意："这不可能...我们怎么会做同样的梦？那个魔王右到底是什么？"
李伊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某种集体潜意识，也许是真的存在超自然力量。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她直视傅秋冬的眼睛，"他选择我们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复仇。"李伊人调出一组新闻截图，"我姐姐，李欣然，两年前从22楼跳下。因为她向闪电现金借了五万交房租，半年后债务变成了五十万。"
傅秋冬看到照片上那个与李伊人有七分相似的年轻女子，胸口一阵刺痛。
"催收的人每天给她发上百条短信，打几十个电话，甚至ps了她的裸照威胁要发给她所有联系人。"李伊人的声音颤抖着，"她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说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
傅秋冬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李伊人冰凉的手。
"我回国后调查发现，这些网贷公司背后是同一批人。"李伊人调出一个复杂的股权结构图，"他们钻法律空子，利用人的急用钱心理设下陷阱。年化利率表面上控制在36%以内，但通过各种手续费、服务费、违约金，实际利率高达1000%以上。"
傅秋冬苦笑："我的十万元变成一百二十万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可怕的是，"李伊人继续道，"他们建立了庞大的催收网络，有专业的法务团队确保合同在法律上站得住脚。即使有人起诉，最终也往往不了了之。"
"所以魔王右找到我们..."
"给我们一个反击的武器。"李伊人指向屏幕上的设计图，"这个脑机接口系统不仅能读取大脑信号，还能反向向大脑输入信息。更重要的是，它能直接连接互联网，让使用者像控制自己肢体一样控制网络上的数据。"
傅秋冬心跳加速："你是说...我们可以直接入侵他们的系统？"
"不仅如此。"李伊人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们可以修改数据，转移资金，甚至彻底摧毁他们的数据库。他们用数字吸血，我们就用数字反击。"
接下来的三个月，傅秋冬搬进了废弃化工厂。他和李伊人日夜不停地工作，按照梦中所示的设计图组装设备。李伊人负责神经接口和算法部分，傅秋冬则利用他作为软件工程师的专业知识编写入侵程序。
他们将系统命名为"复仇者"。
"测试阶段开始。"李伊人戴上改进版的头环，连接上主电脑，"我先尝试连接速贷通的测试服务器。"
傅秋冬紧张地盯着屏幕。突然，代码开始自动滚动，防火墙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突破。
"我进去了..."李伊人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我能看到所有数据...所有用户的借款记录、还款情况、催收进度...天啊，他们甚至标注了哪些用户容易吓唬，哪些可以威胁家人..."
傅秋冬凑近屏幕，在用户列表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借款记录被恶意修改——实际上他已经还了八万多，但记录上显示只还了两万。
"这群畜生！"他愤怒地捶打桌子。
李伊人继续浏览："他们的核心服务器在境外，通过多层代理隐藏真实ip。但有了复仇者，我可以直接看见数据流向..."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代码如瀑布般滚动。几分钟后，她露出胜利的微笑："找到后门了。他们系统有个致命漏洞，数据库管理员为了方便，设置了全局可写权限。"
傅秋冬心跳如鼓："你是说..."
"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李伊人摘下头环，转向傅秋冬，"该你了。你想先做什么？"
傅秋冬毫不犹豫："先抹掉我的债务记录，然后...找出他们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当他戴上头环的瞬间，世界变了。闭上眼睛，他依然能"看见"整个数字世界——服务器像发光的城堡，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河流，防火墙则像半透明的薄膜。他只需"想"要去哪里，意识就能瞬间抵达。
傅秋冬轻松找到了自己的债务记录，不仅删除了它，还植入了系统被黑客攻击的假日志。接着，他顺着资金流向，发现了"速贷通"背后的控股公司——金鼎资本。
"找到了..."他在数字海洋中潜得更深，突破了层层加密，最终抵达了最核心的数据库。那里存储着无数非法操作的证据：伪造的法院文件、与腐败官员的资金往来、甚至几起催收致死的内部调查报告。
傅秋冬将这些数据复制出来，同时编写了一个蠕虫程序，将在72小时后引爆，彻底摧毁整个数据库。
回到现实世界，他摘下头环，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怎么样？"李伊人急切地问。
傅秋冬露出三个月来的第一个真心笑容："我们赢了。不仅我的债务没了，我还拿到了足以让他们全部坐牢的证据。"
李伊人拥抱了他："这只是开始。闪电现金、无忧借、秒到账...我们要一个个收拾过去。"
第二天，"速贷通"的官网首页被替换成了一份详细的犯罪证据清单。全国各地媒体同时收到了匿名邮件，内含该公司所有非法操作的完整记录。警方迅速介入调查，公司高管在试图离境时被拦截。
一周后，"神经元科技"正式注册成立。表面上看，这是一家专注于医疗脑机接口的初创企业。傅秋冬和李伊人以成功创业者的身份接受采访，谈论技术如何帮助残障人士。
没有人知道，在公司的地下实验室里，"复仇者"系统正在不断升级。每天晚上，都有新的网贷公司数据库被入侵，非法资金被转移到海外账户，然后通过复杂的洗钱渠道，最终汇入受害者救济基金。
而那些曾经逼迫无数人家破人亡的网贷大佬们，一个接一个地发现自己的财富正在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像他们曾经对别人做的那样。
在最新的梦境中，魔王右站在白色空间里，对傅秋冬和李伊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复仇的滋味如何？"他问道。
傅秋冬看着自己和李伊人在梦中倒影，突然发现他们的眼睛也开始闪烁着那种诡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