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夏不做那样的拜托, 晏何安也想跟许意知谈谈了。
她在‘这里’的生活,将来的目标,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以前是时候未到, 今天是择日不如撞日。
晏何安还擅自做主,加了句狠的。
许意知当下楞住, 重点也落在那一句:“毁掉她的事业……彻底?”
怎么样才算彻底?
要是秦夏失去引以为傲的事业,她得多痛苦啊……
只是稍加想象, 许意知已经开始抗拒那个发展。
慌乱在内心深处蔓延,将她拉回数月前。
久违的覆杂恨意汹涌来袭, 于她而言竟是陌生感更多一些。
“我以前丶不太好……”
或许狭隘, 或许自私,那都是她挣扎的方式。
她不会去否定。
为人十七载,她和秦夏的母女关系一直很割裂。
妈妈是娱乐圈有绝对统治地位的大明星,女儿是不能曝光的存在。
从前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一句肯定丶一个光明正大的认可。
秦夏不愿意给, 就是不爱她吗?
也不是的。
“现在好了。虽然只经过短短几个月,但我变强了。我更在意自己做成了什么事, 成就了谁,哪怕小测拿个a也是开心满足的。”
许意知说着,把手里那碗向外倾斜的米粉平稳的端正, 没让汤汁洒出来。
如同修正她人生的轨迹。
她快速消化了刚才被言语激发的慌乱,擡起头,绽出明媚坦荡的笑容:“肯定的回答你——不会了。”
不会再去纠结与秦夏有关的种种。
从今以后, 她要成就自己, 做更好的许意知。
晏何安对这个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
从最开始满身是刺逮谁扎谁, 到现在心间有花,眸中有暖阳,他看得到她的变化。
那么, 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要是这个世界的秦夏还是做了一样的决定,你会失望吗?”
“我失不失望没那么重要吧……”许意知稍微计较了一下下,语调轻快的幸灾乐祸起来,“真到那一天,有这个世界的‘许意知’收拾她,让她头疼。”
……
两天下来,秦夏充分展现了她的机动性和临场应对能力。
钻规则的漏洞,搞得刘淮频频发出‘不能这样……’的无奈。
总能在春婉婷崩溃之际给颗糖,让她赢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跟在自己身后捡漏。
开场口蜜腹剑的哄周屿钧结盟,转头挖坑设伏,先把大才子的整体实力打压到最小最薄弱。
翻山越岭不在话下,眼睛尖,运气又好,都不需要学员打头阵。
那些融入了历史文化的题目,她不仅能解答,还能讲出背后的典故。
节目组拿秦夏没办法,紧急修改了方案还是无用。
刘淮算国内做户外真人秀的鼻祖了,头一回遇到智商和体能都在线的女艺人。
所以说,人家年纪轻轻能做到国内顶级是有原因的。
无人知晓,《闪耀之战》第二季首期录制顺利结束,秦夏老师因为她的敬业,在回程途中发起高烧。
下飞机已是凌晨1点,女明星还不想去医院,气若游丝的挣扎说:“吃两颗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
录完节目当晚进医院,被记者拍到可有得发散了。
晏何安伸手过去,掌心刚覆在她起了一层薄汗的脑门上,神色瞬间凝重。
回市区,直奔私家医院。
下车前秦夏还补了个妆,颇有闲情的让蒋优优找副轮椅来推她。
蒋优优嬉皮笑脸的,心态好到爆!
这些年跟着秦夏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
区区高热,不在话下。
到了问诊室,一测体温,竟然烧到了40度!
蒋优优笑不出来了,秦夏也被‘40’这个有点凶悍的数字吓了一下。
晏何安直接下死命令——住院。
……
后半夜。
套间病房温馨舒适,墙上挂有色彩柔和的画,病床周围除了冷冰冰的电子仪器,空气净化器和精油熏香机时刻不停的运作,营造出令人放松的环境。
秦夏卧在病床上,脑袋空空的盯着输液过滤器,看药液从顶端一滴滴坠入,再顺着尾端进到管路,流入她的身体。
高热只给她带来持续无力的疲惫感,比起在片场熬大夜拍打戏的强度,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觉得还好。
还觉得,晏何安小题大做。
但她没敢说。
且不提经纪人对艺人有天然的威压,秦夏前不久才亲眼看着他把许意知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春风化细雨的手段,她可不想领教。
晏何安发完短信,掀起眼皮一望,发现秦夏歪在枕头里,用她那双明澈的眼睛去数输液管里的滴液。
忽然有一种自己在熬鹰的错觉?
“好不容易把白天的工作延后,你不会要睁眼到天明吧祖宗?”晏何安口吻随和,尤其那句‘祖宗’,天然又恰到好处的宠溺。
怕了,服了,求求了,好歹闭上眼歇会儿……的意思。
没点儿道行真扛不住。
而此处的‘祖宗’替换成‘财神爷’是毫不违和的,如果再加上‘君和文化’的前缀就更完整了。
秦夏做完阅读理解,暗戳戳的不爽。
“睡不着,累过了。”她掀掉薄被,作妖的坐起来,双腿一盘,两手扶膝,缓慢的仰头向后,舒展后脖颈。
晏何安秒懂,结论道:“所以你是生病了会折磨人的类型。”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用照单全收的语气和态度说出来,在秦夏听来跟挑衅没差,张口反击道:“所以你跟这儿守宝贝似的守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这话没唬到晏何安一点儿,反倒是把拿着缴费单走到门口的时望善震得止步原地,屏住呼吸。
被灯光拉长出卖的身影露在门外那片木地板上,淡淡的丶惨惨的。
公司里早有传言。
秦夏跟思礼合约到期,没给财大气粗的博年眼神,不理香草天空的天价示好,无怨无悔的进了君和文化,以一己之力将公司擡进内地娱乐公司的第一梯队。
为什么啊?
只讲利益太俗气,大家都更愿意相信——因为爱!
时望善站在门外头脑风暴,病床上,口出狂言的秦夏已经后悔了。
非常后悔!
她只想冲晏何安发发脾气,撒撒郁结在胸中的邪火,没想让谁听见……
“行了,我出去会儿。”晏何安轻描淡写的安抚,天塌下来在他这里都不算大事。
秦夏相信他一定能让时望善管好自己的嘴巴,但是,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呢?
首先,排除秒杀。
秒杀是一瞬间的痛快,她明显处于不想活又死不掉的纠结中。
其次,她作妖了吗?
作了,还不如不作……
一拳砸进棉花里都好呢。
没想到砸的是棉花糖,捏紧了拳头打进去,收回来的时候黏糊糊的沾满了融化的糖浆。
还问你,甜不甜。
秦夏想起好大女给自己科普未来网络热门词汇,其中一个叫‘海王’。
坐拥无敌海景,养很多的鱼,对每条鱼都很好很温柔,就是绝口不说爱。
这物种还分显性和隐性。
前者花枝招展,渣且自知,后者则是前者的进阶版,祸乱芳心无数。
秦夏才反应过来,我经纪人是隐性海王呢。
真厉害!
……
晏何安折回病房时,秦夏已经恢覆正常了,靠坐在床头拿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渴不渴?”他把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冰可乐放在床头柜上。
秦夏轻飘飘的斜了一眼,不领情:“当我小孩子哄呢。”
晏何安就笑:“许意知可比你好哄多了。”
一罐冰可乐吨吨下肚,打个嗝儿,天大的气消了,擦掉眼泪,拍拍屁股,斗志昂扬往前冲。
秦夏不是这样的。
她很早就学会成熟的处理每一件事丶每一段关系。
如果给了她不好的体验,她嘴上说翻篇了,实际上到底翻没翻过去,晏何安拿不准。
没说穿的时候还好,还能装作不知,粉饰太平。
自从秦夏主动进攻两回,半道上被他生硬拦截丶尽数推回,她心里就对他不爽了。
晏何安也一直踩在钢丝上,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毕竟,他也不是个无情无欲的木头人。
秦夏足够好,好到他预判自己是配不上的,加之一些摆在眼前的实际情况,他始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今晚确实没必要留下来,让蒋优优加个班照顾一生要强的女明星就好,客厅里那张陪护小床瞧着挺舒适的。
晏何安在决定留下来的时候就错了,关键他很清楚这不对,还是明知故犯了。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问题在他。
还有刚才,许意知打电话问他新买的猫罐头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家,他告诉她秦夏发烧了。
说时,心里最大的期待是这位大小姐听到亲妈病了能立刻赶过来陪伴,正好让他全身而退。
结果许意知嘻嘻嘻的笑,说:“我又不是她经纪人,你在就行了,明天还要上课呢,先睡了,晚安!”
果断挂线。
晏何安又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欠了秦夏许意知母女两不少钱。
不然怎么能让她们轮番折磨……
房间突然响起‘砰——’地一声,接着是秦夏无措的哇哇乱叫。
晏何安被吓了一跳,仓促回神,女明星半坐半跪在病床上,针管在慌乱中被扯掉了,皮肤里渗出可怜的小血珠,她没顾得上,他也分心的没有立刻去帮着处理。
就见她打直了另一只手的手臂,伸出床边,手里的可乐不断往外冒褐色的气泡,狼狈的淌了一地,跟他此刻貌似平静的心境稀烂成一个样子。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