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旅游季的少女峰, 游人并不多。
就是信号不太好，时有时无的，让过度依赖电子设备的人心里不踏实。
刚过正午, 秦夏抓紧时间和许意知发信息：【我和他逛一会儿就下山，一起吃晚饭吗？】
她们原本打算今天先把景点玩一遍, 天黑前返回因特拉肯，吃饭丶庆生, 明天开始沈浸式滑雪。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意知动作快，这会儿已经在最高点的观景台喂乌鸦了：【我们准备去天文台, 你专心和大佬约会吧, 他肯定都安排好了，晚点联系。】
秦夏：【这么体贴我？】
她先一步被褚涵拎走，不知道女儿已经在世界着名景点被迫开启工作模式。
当然许意知也不会主动告诉她，免得遭到无情的嘲笑。
不管怎么说, 满25岁的这天不能全程在一起，秦夏心里多少是有亏欠感的。
许意知：【那毕竟我跟大佬有言在先……】
秦夏微瞠的眼珠子打出一串问号。
许意知心虚的声明：【我不是卖你。】
其实已经卖了, 还正儿八经的签了协议。
她强行诡辩，给亲妈上扭曲的价值观：【我在大佬手下工作，你得为我想想。他对我不错, 我能力又强。】
秦夏看破一切：【所以呢？】
许意知打开心胸与格局，小嘴比抹了蜜还甜：【十二天假期，你匀两天给他。得到你整整十天的陪伴, 我心满意足！】
秦夏哼笑了声, 明明很清楚这是怎样的小伎俩, 还是被脑子里浮现出的许意知狗腿的模样可爱到。
原谅与纵容，发生得如此自然。
秦夏：【你满足就好。】
配合的回覆完，收起手机, 将头顶的墨镜取下来架在鼻梁上，这才侧首看向耐心等待的男人。
褚涵笑着打趣：“在室内戴着墨镜看我，对你有什么加成？”
这算是风趣呢，还是以‘风趣’之名行刻薄之言？
秦夏从容的恭维：“当然这样看你更英俊了。”
“是吗。”褚涵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此时应该表现出来的笑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演得挺像那么回事。”秦夏从专业角度予以肯定。
两个人上次见面是在《疯狂之路》的杀青宴上。
当时已经很晚了，褚涵到的时候，秦夏正兴高采烈的站在台上唱宗渺渺的新歌。
隔着喝嗨的人群，他们远远的对上一眼。
她眼底的醉意驱散少许，还没想好要不要扔下好不容易抢到的麦克风，他就被盛砚拉着应酬去了。
虽然第二天，秦夏在例行的短信交流里表达了没能聊几句的遗憾，但很显然，他们之间真正的问题并非前夜才产生。
去年到现在分分合合，架也吵了几次。
不是不想解决问题，而是无法解决。
许意知是客观存在的。
他和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拖着。
秦夏对褚涵始终存在回避心理。
就算许意知几次三番的表明了态度，哪怕他本人屡次以行动作出让步……
打住！
秦夏悄然掐断愈发沈重的心理活动，摘下墨镜，对面前的男人舒展出恬静的笑容：“这样看起来也不赖。”
只是，也不赖？
褚涵伸手摸了摸自己这张去年夏天被网友崔鹏为‘秒杀一切流量爱豆’的神颜，欣然接受女友的评价。
他展开地图，绅士的询问：“出发？”
秦夏有些诧异：“你来时没计划？”
褚涵摇头，从善如流道：“堵到你就是赢。”
之后，听她的。
一个旅游团从远处行来，不足二十人的韩国中老年团，穿着各种颜色的羽绒服，背着背包，戴着保暖的手套，手里还拿着保温瓶或者登山杖。
全副武装，装备齐全，有说有笑，看着精神都不错的样子。
等到他们从面前经过，几乎贴墙站立的秦夏冲男朋友浅浅的扬了下眉梢：“我们也进去吧。”
迈步的同时，她又调侃道：“很意外你没有施展钞能力，对这里进行包场。”
褚涵跟在她身后，低声失笑：“问过了，被婉拒。”
谁不爱纯粹的二人世界呢？
只要钱能解决，在褚涵这里就都不是问题。
两人都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本着中国人‘来都来了’的娱乐精神，将烦恼抛到一边，投入的游玩起来。
周边商店里买买买。
冰箱贴丶环保材料再造的拼接模型丶钥匙扣和雪山马克杯……统统拿下！
领取免费的护照，颇有仪式感的在上面盖戳。
选一张明信片，写下寄语丶收件人和地址，投入欧洲最高的信箱。
人类总是喜欢创建各种方式，在去到的地方留下点儿什么丶向后人或自己证明什么。
没有太多意义，但就是乐此不疲。
纯冰打造的冰宫，光洁静谧，深邃而又冷冽。
超过一千平方米的空间，秦夏几乎跟里面所有的冰雕完成合影。
褚涵充当她的专属摄影师，拍照技术在她的指导下愈发熟练。
两人像一对寻常情侣，请好年假，按照制订许久的计划来到这里。
他们会牵着手，用眼神传递别人看不懂的信息，分享一杯咖啡……
冰宫的尽头是观景台。
晴空万里的九月天，峰顶却寒雾汇聚，不作美的飘起雨夹雪，视野能见度极低。
怪冷的。
迎面袭来的寒意，瞬间击溃了成年男女不动声色粉饰出来的太平。
他们下意识望向对方，好像突然从一场美梦中醒过来，对眼前的现实茫然到极点。
这时，秦夏的外套口袋里响起一声短促的提示音。
救了大命！
她忙不叠拉开拉链，将手机拿出来，仓促的扫了一眼刚收到的信息。
“晏何安和宋秋实来了？就在小镇上，说是要给我过生日。”秦夏覆述信息内容，诧异于两位经纪人以‘组合’方式的出现。
“他们两个……不太搭？”她故作幽默，试图向面前的男人寻求共鸣。
褚涵安静的注视着她，深棕色的眸子不见波澜，情绪更是难辨。
秦夏对他这个状态并不陌生。
开大前的酝酿。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怎么着，嫌欧洲之巅的雨夹雪太小气，决定亲自上强度？
秦夏用演技支撑的笑容缓慢消失，眉心拧出两道浅浅的褶子。
心里有个声音已经在冲他大声嚷嚷：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生日，让我开开心心的过！行！不！行！
一架直升机低空飞来，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噪音，劈开绵密雨雪的同时，制造出的阵阵气流向周遭荡开。
眼看就要波及到观景台这边，褚涵眼疾手快，一把将秦夏拉进怀里，稳稳的抱住了，带着她利落的侧过身，将风和雪挡在背后。
隆隆声渐远，观景台上的游客惊魂未定。
不理解这个突兀的大家夥怎么能飞得那么近丶那么急。
秦夏被扣住了后脑勺，整张脸持续埋在男人宽阔的胸膛里。
他穿的是防水面料的羽绒服，室外零下的低温早就把表面冻得冰冰凉，还有雨夹雪的魔法效果……
偶像剧名场面的‘形’是勉强凹出来了，头顶二封桂冠的影后女主角被冻得脸皮痛。
想喊咔！
“你想保持这个丶这个浪漫的姿势祝我生日快乐？”秦夏闷声发问，悬空的双手尴尬的上下挥挥。
“想抱一抱你。”
话语声在她脑袋顶响起，低沈的质感伴随着贴脸的胸腔共鸣，凭空生出几分名为‘深情’的特质。
秦夏不知所措。
“不行吗？”他都把人抱得严严实实了，才来征求她的意见。
“行。”秦夏展现出女朋友应有的大方，配合的将他回抱住。
这一抱，又给她和他都抱出患难夫妻的凄苦之感。
“你觉不觉得我们像一起吃了很多年苦的那种患难夫妻，年龄五十往上，头发都灰白了。”秦夏思维发散。
私下相处的时候，她总爱天马行空，说出一些让他意料之外丶又喜感非常的话。
褚涵听得笑了两声，乐观道：“能置身世界物价第一的国家的着名景区内感叹这些，再多的苦也吃完了。”
“有道理，我是不是该喜极而泣？”秦夏轻轻的挣了挣，想以一个舒展的姿势酝酿喜极而泣的情绪，遗憾没能挣开。
她退而求其次：“有什么话好好说，把我闷死在这里对大家都不好。”
“性命攸关的事，我会快点说完。”褚涵是很珍惜这个女朋友的，“简而言之，我从来没有让你在我和许意知之间做极限二选一。”
本都调整到‘伶牙俐齿’模式的秦夏，顿时哑火。
褚涵松开圈禁她的双臂，一股湿冷的凌冽寒意迅速覆盖住她的脸，过分新鲜的冷空气涌入她的鼻息。
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在这个过程中，褚涵使坏似的摘下她捂得暖烘烘的羊绒围脖，又在她还没发出控诉前，不慢不紧的从外套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烟灰色丝绒布包，拉开绳结，从里面抖出一颗红得滴血的宝石。
水滴形，比之‘错爱之泪’，只大不小。
秦夏错愕得瞪大眼睛。
气氛不到位，她穿的棉服跟宝石不搭，今天还是纯素颜！
而且刚才到现在，他们谈论的话题也……
发楞的小会儿功夫，宝石项链已经戴到她的颈项上。
一整颗裸石镶嵌在18k金的石托内，用一根金链串起来，没有繁琐华丽的碎钻装饰，本身足够夺目耀眼。
之所以用18k，是为了硬度。
她懂的，她是行家！她一眼看出这玩意有多极品！
“生日快乐。”褚涵盯着点缀在她胸前的艳红，满意的点了点头，特别强调，“它叫‘真爱之心’，我亲自命名。”
“……好土。”秦夏被土得忍不住笑了。
褚涵又淡淡然的说：“别紧张，轻松一点，没打算跟你求婚，太早了，我还没准备好。”
秦夏这次是真的松懈下来，嘴硬道：“你跟我求婚我就一定要答应吗？”
擡手摸着冰冰凉丶沈甸甸的宝石，被取悦的欢喜是实打实的。
春婉婷的单身派对只有秦夏相伴。
那晚她喝到半醉，抓着秦夏的手，眼里噙着闪烁泪光，动容的说：“黄先生为我付了三个亿的解约金，三个亿啊！原本我以为我会被思礼榨干，剩下一把灰都要扬得干干净净的。”
判断一个男人有多爱，看他愿意为女人花多少钱就知道了。
这很俗，也很准。
纵然秦夏很清楚，这枚被强行命名为‘真爱之心’的红宝石在褚涵强悍的财力下算不得什么。
可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心意。
这让秦夏无法再逃避。
她艰难的启齿道：“在将来某一天的某个时刻，我会不得不在你和小知之间做出选择。”
那一刻，是许意知生父出现的时刻。
或许别的什么……
秦夏自己也说不准。
但肯定会来。
“无论发生什么事，小知永远是我的优先级，我会辜负你，总有一天。”秦夏垂下触碰宝石的手，直视他。
“这就是你最近对我明显下头的原因？”褚涵早就察觉她没那么爱了，随时准备抽身离开的架势。
他意料之中的笑了笑，又从容的点了点头：“很抱歉，我还在兴头上，对你。我也不讨厌许意知，让我做选择的话，我不会为了和你在一起，就要去阻止她在这个世界的存活率，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想说的是，至少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们……”
话到这里，手机不识时务的响起。
两个人的都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