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白鹭悠然自得地在岸边踱步觅食,见他们突然出现丝毫未受惊扰,反而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他们,随后又继续自顾自地寻觅食物。
岸边的芦苇轻轻摇曳,与沙沙的水流声相互交织,静谧而舒缓。
低头时,林浮生才注意到墨则已变回了初见时,黑发黑眸的青年模样。此刻祂正静静地眺望远方,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祂单手环抱着林浮生,将林浮生稳稳地托在臂弯里,如同抱着一个孩子一般。
由于两人都是成年人体型,这样的姿势难免显得有些别扭。林浮生紧紧地靠在墨则身上,悬空的上半身失去了着力点,使得他要么伸手环住墨则的脖颈,要么抱住对方的脑袋,才能保持平衡。
方才那些复杂的思绪,在这突如其来的羞耻感面前,瞬间被冲散得无影无踪。林浮生连忙扯着墨则的发丝,没好气地说道:“放我下来...”
然而,墨则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对着他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非常的安全和隐秘。现在,你的心情会不会好一些呢?”
见反抗没有效果,林浮生索性破罐子破摔,报复性地瘫在墨则身上,道:“不用管我的情绪,来这种地方,对解决问题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说着,他冷哼了一声,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墨则的脸上,继续说道:“而且,你不觉得你来安慰我,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吗?你可是造成我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
墨则温柔地拍了拍林浮生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小猫般,随后,轻轻地蹭了蹭他柔软的脸颊。感受到林浮生脸上有些滚烫的温度,墨则轻声说道:“我们浮生已经非常努力了,当然需要安慰啦。”
林浮生被他的这操作弄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墨则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鼻尖轻轻蹭过林浮生的颈侧,感受着对方有些焦躁的气息,继续说道:“你可以生气,你毕竟只是人类。无数次在死亡的边缘游走,向死而生。哪怕肉体可以修复,你的精神上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损伤…”
“你只是想要自由地活着,这是人的本能,也是你的理想… 你并没有亏欠任何人。”
这番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进了林浮生的心里。他瞬间僵住了,身体微微颤抖。
墨则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脊背,感受着他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动的身体幅度,轻声说道:“我曾经是你的宿敌、你的同盟、你的恋人、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你此刻的痛苦,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但至少在我这里,无论怎样的负面情绪我都可以接住。 ”
林浮生颤抖着闭上了双眼,指节因为用力攥紧墨则的衣领而变得泛白。墨则温柔的目光,如同一张细密而温暖的网,将林浮生每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捕捉得清清楚楚 —— 那被戳中痛点时的恼羞成怒,痛苦时的隐忍克制,还有面具碎裂后瞬间流露出来的崩溃与脆弱。
似乎是为了逃避,林浮生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墨则的颈窝,此刻他已经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精心维持的心理防线,早已被眼前的人完全看透了。
墨则宽大而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他颤抖的脊背,默默地传递着安抚与慰藉。
“为什么…” 许久,压抑了许久的哽咽声,夹杂着破碎的质问,透过墨则的布料,闷闷地传了出来,“为什么我就是赢不了,越是拼命地压抑恐惧,压抑痛苦,努力向上爬,得到的却是被完全算计的命运!”
与墨则陈述的一致,自从第三个副本《她》结束之后,林浮生的情绪就逐渐有些失控了。
他渐渐看清了那令人绝望的真相 —— 无名者 - 醒、阿尔、无名者 - 命… 这些人的算计,如同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将他紧紧地困在其中。
他一直在别人精心设计的轨道上艰难前行,哪怕努力反抗,却被迫被裹挟着,朝着前方荆棘丛生处前进,无力挣脱。
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痛苦的呜咽,被轻柔的风悄然卷起,藏匿在这宁静的湖畔之中。
这是林浮生第三次落泪。以往哪怕遇到再崩溃的情况,林浮生都很少哭泣。
因为他深知,泪水这种东西,若没有人替他擦拭,那么它便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可如今,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那个本应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因共同的敌人而暂时成为共生关系的墨则,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唯一能够接住他所有脆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