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梁诚夫妇与夜枭、乌鸫在哈市已相伴三月有余。
金秋送爽,田野间稻浪翻滚,正是收获的时节。
夜枭与乌鸫二人的伤势也渐愈,归队的日子将至。
两人为了感谢梁诚夫妻的照顾,执意要请梁诚夫妇去国营饭店饯行。
”梁哥,霜姐,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的照料,明日-我们就要启程了,今晚务必让我们聊表心意。“
夜枭诚恳道,冷肃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舍。
“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伤筋动骨的事,饮食上马虎不得,不如在家简单吃些清淡的饭菜。”
林霜笑着说道。
“是啊,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身体要紧,还是别折腾了。”
梁诚也笑着点头。
夜枭和乌鸫对视一眼,知道他们说得在理,便也不再坚持。
“那这样吧,我们买些新鲜的食材回来,我来掌勺,我们就借你家的院子,请你们夫妻吃顿饭。”
夜枭想了想,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我再炖个黄芪排骨汤,清淡又滋补。”
林霜闻言,眉眼舒展,笑着应下。
“那我去买些鱼,听说国营饭店今天进了新鲜的江鲤,清蒸最合适。”
乌鸫双眼亮晶晶的,那馋嘴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可以少吃点儿。”
林霜没有扫兴,笑着提醒道。
四人分工明确,很快忙碌起来。
暮色渐浓,小院里飘起炊烟。
灶台上的铁锅咕嘟作响,新米的清香混着当归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
梁诚蹲在灶前添柴,与夜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火光映着他含笑的面容。
傍晚时分,小院里飘起饭菜的香气,简单的家常菜摆了一桌,虽不奢华,却格外温馨。
林霜给每人盛了一碗新米饭,米粒晶莹饱满,入口软糯香甜。
“林姐,你尝尝,这鱼蒸得刚刚好。”
乌鸫把盘子向林霜的方向推了推,笑道。
“鲜嫩入味,火候正好,不愧是国营饭店大厨的手艺真不错。”
林霜尝了一口,点头称赞。
“来,以茶代酒,祝夜枭和乌鸫早日康复,也祝你们一路顺风。”
梁诚举起茶杯,温声道。
四人碰杯,笑声在暮色中回荡。
秋夜微凉,但屋里暖意融融,分别前的这顿饭,吃得格外踏实。
饭后,梁诚和乌鸫主动收拾碗筷,林霜也没拦着,只是坐在一旁和他们闲聊。
夜枭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忽然感慨道。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时什么时候。“
“可不是么,要不是诚哥和霜姐,咱们两个死的死,残的残……”
乌鸫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手里的碗碟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低头掩饰泛红的眼眶,眨眼时一行泪滴落在了手背上。
“说这些做什么?你叫我一声姐,我自然要护着你。”
林霜见状,眉眼温柔的看着乌鸫,说出来的话,让人心头暖暖的。
原本乌鸫是敬佩林霜的能力,即便是她比自己小,他也甘愿叫一声姐。
如今他是真心诚意的在心里认下林霜。
夜枭闻言,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杯中的茶水荡起细小的涟漪。
“霜姐……”
夜枭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三个月前那个夜晚,若不是林霜和梁诚及时发现了他,他早就……
他抬眼望向林霜时,眼中只剩下敬佩。
他接触过的女人中,有这般胸襟和气度的唯林霜一人。
梁诚走进来,把夜枭的神色看在眼中,他走山前轻轻拍了拍夜枭的肩膀,随后看向乌鸫。
“都过去了,你们能好好活着,就是对我们夫妻最好的报答。”
他说着,目光扫过乌鸫行走还不利索的右腿。
“倒是你们,回去后别急着出任务,先把伤养利索了。”
乌鸫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突然咧嘴笑了。
“霜姐,等我以后休假了,就来看你,您上次教我的那套五禽戏,我还没学会呢!”
“好哇~!随时恭候。”
林霜闻言轻笑,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
乌鸫活泼的性子,林霜很是喜欢,这段时间她没少用灵泉水帮他调养身体,他体内的旧疾暗伤已经痊愈。
只要再把伤腿养好,即便是以后出任务的时候,安全也有了保障。
四人相视一笑,方才的伤感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
屋外的秋风吹动院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温馨的时刻伴奏。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四人聊了很久,月上中天。
林霜打算留夜枭和乌鸫留宿,两人却拒绝了。
林霜起身从里屋取出一个蓝布包袱,神情郑重的交给夜枭。
“这些伤药你们带着。
任务受伤就给我捎个信儿,我林霜最擅长的就是从阎王手里抢人。“
月光下,她眼中的水光一闪而过,玩笑的语气说着最认真的话语。
夜枭接过包袱,指尖微微发颤,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喉头发紧。
乌鸫红着眼眶,突然单膝跪地,右腿的伤让他身形微晃,却执意行了个大礼。
“霜姐,您的大恩我以为报,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姐,我给您养老送终……”
“起来!”
林霜顿时哭笑不得,一把将他拽起,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跪我的道理?”
说着她又忍不住瞪了乌鸫一眼,语气也软了下来。
”养老送终是我孩子的事情,显着你了?”
原本分离的离愁别绪,直接被乌鸫一句话破坏了。
林霜站在门槛内,看着两个身影渐渐被夜色吞没,梁诚的手轻轻的揽住林霜的肩膀,才发现妻子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会再见的。”
梁诚轻声说。
“希望下次见面,他们都全须全尾的……”
林霜低声呢喃,心中却止不住的担忧。
翌日,夫妻俩锁好房门,拜托邻居帮忙照顾一下房子,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胡同。
两人先去了修理厂,把寄放在这边的汽车取了,便直奔着城外而去。
不同于来时的颠簸,开车回去不要太舒服,虽然遇到了不好的路况耽误了些时间,但一上午的功夫,两人便回到了甜水村。
刚到家安顿好,钱桂英就上了门,同时也带来了好消息。
“啥?胡叔,白老和严老他们都平反了?”
林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离开家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不过算算时间,确实也到了该平反的时候了。
林霜心里盘算着,从行李袋里把给林家人买的东西一样样的往外拿。
“可不是嘛!上个月县里来了工作组,专门给这些老同志平反。
胡同志他们都是被小汽车接走的,听说第二天就都送回京市了。“
钱桂英拍着大腿,眉飞色舞地说道。
”回去也好,不用在这里过苦日子了。”
林霜虽然因为没能亲自为他们送行而惋惜,但却真心为他们高兴。
他们都是国之栋梁,回归后定然能在各自的领域继续发光发热。
“胡同志他们离开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他们会给你写信的。”
钱桂英瞧着闺女的神色,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林霜抿嘴一笑,没有多说,她将东西往钱桂英身前推了推。。
“娘,您看这枣红袄子,是哈市百货大楼的新款式,特意挑了耐脏的料子,您下地干活也能穿。”
她说着,抖开一件暗纹织锦的棉袄。
“哎哟!这得多少钱啊!我在家穿这么金贵做啥……你这孩子,我们啥都不缺,你咋还乱花钱呢!”
林母摸着滑溜溜的缎面,手指头在衣襟上摩-挲了好几下,又赶紧缩回来,肉疼的说道。
“还有这个。”
林霜变戏法似的捧出个绒布盒子,掀开盖子,两块锃亮的上海牌手表并排躺着。
“这是我给爹和大哥买的手表,出门在外,总得有个看钟点的物件。”
林母倒吸一口凉气,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才敢碰表盘。
“这……这手表多金贵,你爹和你哥两个糙汉子,带啥手表……”
她突然红了眼眶,闺女出嫁的时候,把自己的手表给了她,自家老头子心里羡慕,她都知道。
可是一块手表也不便宜,虽然日子好过了,但是儿子还没娶媳妇呢!
“娘,这是哈市老字号的槽子糕,用蜂蜜和的面,您尝尝,比县供销社的强十倍。”
为了缓解气氛,林霜适时递上油纸包,故意眨眨眼夸张地说道。
钱桂英咬了口松软的槽子糕,香甜的气息在舌尖散开,眼眶却更红了。
“还是闺女好,出门在外还惦记着家里。”
她伸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又急忙拿起一块糕点往林霜嘴边送。
“你也吃,在外面奔波这么久,肯定没好好吃饭。”
“我吃的好着呢!您看我是不是胖了?”
林霜小口咬着槽子糕,脸往钱桂英面前凑了凑,笑眯眯的说道。
“胖点儿好,把身子养得结结实实的,明年给梁家添个大胖小子。”
钱桂英话音刚落,梁诚恰好从屋外走了进来,耳尖捕捉到这话,不禁耳根泛红,咧嘴乐了。
“娘,您又打趣我!”
林霜更是脸颊发烫,嗔怪地瞥了眼梁诚。
“你这孩子,都嫁人了脸皮还这么薄,过了年你就十八了,村里张婶家闺女比你小半岁,娃都会追着鸡跑啦!”
钱桂英忽然敛了笑,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林霜手背,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东头李婶家的媳妇,进门三年没动静,被人戳脊梁骨戳得……哎!娘就怕那些闲话,伤了你心气。”
林母心疼闺女,林霜说过两年在要孩子,她婚后始终没有催生。
但是在村子里住着时间长了,少不得传出风言风语。
林母也是听到了些闲话,才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我都懂,娘您放心,该来的总会来。”
林霜反手握住林母的手,指腹触到掌心凸-起的老茧,她喉咙发紧,轻轻晃了晃老人的胳膊,没有回避的应下。
“那就好,那就好……”
梁诚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林母的反常,让他觉察到了什么,眼底的厉色一闪而逝。
得了林霜的准话,林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又坐了一会儿,吃完了手里的槽子糕,她便带着东西离开了。
她拎着包往家里走,村里不少人都瞧见了,心中想羡慕她养了个好闺女的同时,也有人觉得林霜不会过日子,拿婆家的钱贴补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