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破晓时分,夫妻俩就出了招待所。
梁诚发动车子,引擎声打破街道的静谧,惊飞了电线杆上的一排麻雀。
两人沿着主街缓行,街边供销社的玻璃橱窗映着朝霞,国营饭店的烟囱飘起青烟,沉睡的县城,渐渐苏醒过来。
“就是那儿。”
林霜纤细的手指,指着前方“国营种子站”的红漆招牌低声说道。
同一时间,精神力如蛛网般铺开,不过刹那间,种子站内部构造在她脑海中立体铺展开。
林霜心念一动,纸笔出现在手中。
笔尖在纸面沙沙游走,种子站内的布局平面图逐渐在纸上呈现。
梁诚余光瞥见林霜的动作,喉结动了动。
这哪是草图,分明是张活生生的地图啊!
梁诚将车稳稳停在国营饭店对面,深褐色的木质窗框里飘出葱花饼的焦香。
他接过图纸时,指尖触到林霜画地图时用力留下的凹痕。
图纸上,仓库位置用红圈醒目圈出,街道两侧的槐树、邮筒、甚至巷口晒太阳的大黄狗都栩栩如生。
他心中惊讶不已,显然没想到自家媳妇还有这手了不起的本事。
福至心灵,梁诚有个大胆的想法,他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开口。
“媳妇,你把沿途的地图画下来如何?”
“啥?画地图?”
林霜惊讶的瞪大眼睛,望着梁诚眼底跳动的兴奋,嘴角抽了又抽。
果然是枕边人,坑起自己来半点不手软!
“不可能~!”
林霜斩钉截铁地拒绝,顺手掐了一把梁诚的腰。
梁诚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见林霜拒绝的干脆,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晚行动,趁着月黑风高,咱们速战速决。”
梁诚讪笑着转移话题。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达成共识。
白天两人也没闲着,开着车在县城周围转了一圈儿,顺便了解一下周围的农田的大致情况。
本该是麦浪起伏,稻谷飘香的季节,西北的农田却干裂如龟甲。
泛黄的玉米地里,枯黄的叶片蜷曲着,棒-子小得可怜。
几个佝偻的身影正在田间忙碌,弯腰拾掇着干瘪的玉米。
林霜的精神力扫过田野,将一切尽收眼底,密密麻麻的疼在心底蔓延。
梁诚的心情也很是沉重,他在西南边境当兵多年,那边虽然气候恶劣,但至少雨水充沛。
他记得巡逻时,山间的野芭蕉叶能接住整夜的露水,清晨掰开就能喝到甘甜的水珠。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的收紧,迫切的想要为西北的百姓做点儿什么。
夫妻俩的心情都很沉重,两人在车上草草的吃了顿午/晚饭,便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夜幕终于降临,西北的夜风裹挟着干燥的沙尘,吹得种子站门前的红漆招牌微微晃动。
林霜裹紧头巾,跟在梁诚的后面,翻墙进入了种子站的后院儿。
梁诚用铁丝轻松撬开了仓库的旧锁,林霜则警惕地望风。
仓库里堆满了麻袋,散发着陈年的霉味。
林霜忍不住蹙眉。
“快,先把这些换了。”
梁诚麻利地打开一个个麻袋,林霜则从空间里取出优质种子进行替换,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干净利落。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梁诚一把拉过林霜,两人屏息躲在麻袋后面。
很快发现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值夜的老头起来解手,嘟囔着又回到了值班室。
“继续~!”
梁诚松了口气。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两人终于完成最后一袋种子的替换。
梁诚仔细检查过现场没有留下痕迹,才拉着林霜悄然离开种子站。
回到招待所时,梁诚去退房,林霜此时已经精疲力竭。
她蜷缩在吉普车副驾驶座上,将梁诚的外套裹在身上,嗅着上面残留的洗衣粉味儿昏昏欲睡。
朦胧间听到车门开关的声音,她下意识咕哝道。
“怎么去了这么久?”
半晌没有等到回应,只有一缕陌生的雪花膏香气飘进鼻腔。
林霜眉头微蹙,猛地睁开眼,转过头时对上了一双修饰过的挑衅眸子。
”你怎么在这里?下去!“
林霜的声音像淬了冰。
她没想到后座上的人,居然是招待所那个给他们办理入住的服务员,叫什么兰花的女人。
“林…林同志……”
女人突然变了脸色,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发颤的说道。
“我、我脚崴了……梁大哥说顺路送我去医院……”
她说话时,怯生生地瞥向车外,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怎么了?白同志扭伤了脚,想要搭车,我看她走路不方便,就同意了。”
驾驶座车门适时打开,梁诚带着晨间的寒气坐了进来,对林霜解释道。
林霜微眯起双眼。
姓白?那不就叫白兰花?
她在心里冷笑,这哪是兰花,分明是朵矫揉造作的白莲。
后视镜里,她清楚看到那女人趁梁诚不注意时,朝自己投来得意的眼神。
“白同志是吧?”
林霜嘴角噙着冷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男人长得帅,看上他的人多了,你的那点儿小心思还真不够看。”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白兰花的脸色刷地变白,又迅速涨得通红,绞着衣角的手指节都泛了青。
梁诚脸色瞬间阴沉,握方向盘的手一紧,指节泛白。
他侧头看向林霜,却见妻子已经慵懒地靠回座椅,纤细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绕着他外套上的纽扣玩。
他抬头看向后视镜,看到了白兰花脸上那抹被戳穿小心思的羞恼与恨意。
他心头一沉,刚要开口撵人,副驾驶的林霜忽然开口。
“不过既然顺路……,那我们就送你一程,我正好认识骨科的主任。“
林霜忽然展颜一笑,嘴角露出一抹恶作剧的笑容。
“不、不用麻烦……”
白兰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摆手。
“不麻烦,对吧?梁大哥?”
林霜转头看向梁诚,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梁诚眼皮直跳,心中大呼好冤。
他哪能看不出自家媳妇这是要整人的架势?当即配合地踩下油门,吉普车猛地向前一蹿。
“啊!”白兰花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一仰,后脑勺重重磕在座椅靠背上。
她精心梳理的发辫散开,几缕头发狼狈地黏在涂了厚厚雪花膏的脸上。
“抱歉,这车年头久了,刹车不太灵光。”
梁诚毫无诚意地道歉,他始终目视前方,眼神坚定的像是入党一样,没多看白兰花一眼。
“白同志没事吧?路况不好,你忍着点儿。”
林霜憋着笑,故作关切地回头,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气人。
主打一个我知道错了,就是不改,你能奈我何?
死道友不死贫道,梁诚可不想媳妇秋后算账,于是识趣的配合媳妇,让她消气。
车子驶过一处坑洼时,梁诚故意没减速。
白兰花被颠得七荤八素,精心涂抹的胭脂都蹭到了衣领上。
“停车!快停车!我、我想吐!”
白兰花终于忍不住尖叫,嘴唇颤抖,指向窗外。
梁诚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白兰花几乎是滚下车,扶着路边的杨树干呕。
“白同志,还去医院吗?”
林霜摇下车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白兰花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了林霜一眼。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一瘸一拐地向不远处的胡同里跑去。
只不过这次倒是真瘸了,刚才跳车时扭到了脚踝。
梁诚看着女人狼狈的背影,眉头紧锁,立刻道歉。
“媳妇,我真不知道她别有目的。”
林霜轻哼一声,从空间取出消毒喷雾,对着后座一顿猛喷。
“媳妇,我识人不清,真知道错了。”
梁诚突然握住林霜的手,无奈的说道。
“等你的白同志呢?还不走?”
林霜斜睨了梁诚一眼。
“再有下次,你就睡客房。”
“是,是!保证没有下次了。”
见林霜原谅自己了,梁诚顿时眉开眼笑。
车子重新启动,平稳的驶向县城出口。
不远处的胡同口,白兰花看着远去的吉普车,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