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羽笙 作品
第32章 暴毙
京兆尹曾受过汪老爷子照拂,虽不能徇私舞弊,但动用权力,给罪犯一点便宜却不难。
他点头:“先把人关入牢里,过两日再打余下的三十杖。”
汪老爷子含泪拜谢,转身向常乐坊的方向走去,苍老而佝偻的身影在夕阳拉的很长。
国公府敢戏弄长公主,无非是仗着太后撑腰。
汪家明知长公主势弱,却依旧要恭敬着,因为他们不能赌,赌今上会不会介意汪家冒犯皇室。
汪老爷子不由想起,父亲曾让他娶太后娘家的二房庶女,自己却一意孤行地娶了恩师之女。
那时,他只想着,有恩师相助,他能赶快在京城站稳脚跟,却忽视了其他的……
步子越迈越沉重,汪老爷子突然觉得累了,想停下来,看看夕阳,看看这一日最后的美景。
京兆尹见此,想起老爷子是坐着国公府的马车来到京兆府衙。
如今,国公府的马车离开了,老爷子似乎只能走回去了。
他立即招呼小厮腾出马车,上前拦住汪老爷子:“路途遥远,学生给您备了马车。”
汪老爷子心中欢喜,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反而推拒道:“家门不幸,为了这不肖子孙,我豁出一张老脸,才保下他的性命。你为老夫的孙儿网开一面,老夫感激不尽。但外面围观者众多,你若送我,我怕你会遭人非议啊!”
常旭顺势道:“我借口查案送老太爷回府,外人定不会非议。”
汪老爷子只觉得自己被一匹不怀好意的狼盯上了,恨自己多嘴,此刻却不得不答应。
“那就劳烦常大人了。”
两人上了马车,汪老爷子假装合上眼,留下一道浅浅的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常旭,却见对方面无表情,似乎在闭目养神,一时也猜不透,这位指挥佥事为何要送自己回府。
一路相安无事。
等到汪老爷子下了马车,常旭才询问:“汪老爷,学生可否去您郊外的庄子查案?”
图穷匕见啊!
汪老爷子眉心一跳,昏沉的天色里看不出他的神情。
他咳嗽两声:“自然可以。只是天色已晚,今日若是去了庄子,晚上就回不来了。我那庄子有些破旧,怕是不能款待大人。不如明日再去?”
常旭点头:“好。”
管事提着灯笼走出来,透过幽微的光,常旭似乎看到了汪老爷子勉力挤出的笑。
他蓦然想起,汪家就是从老爷子这辈在京城站稳脚跟。
自己在璇玑卫打拼多年,不就是想让常家在京城立足吗?
可当自己老了呢?
将来,自己是不是也要对着新的权贵点头哈腰?
常旭只觉得脑子混混沌沌,怎么坐回马车都不清楚。
汪老爷子目送着人离去,等马车走远了,低声吩咐管事:“去买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材,熬成药膳,给老二送去。不要说是汪家送的,找个女子送,就说是老二的姘头。”
“老爷!”管事大惊失色。
这是要放弃二少爷了吗?
汪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呵斥道:“别墨迹了,拖到明日,你的小命可能都保不住!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管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二少爷犯了大错。
老爷虽然想了法子,让众人暂时转移了注意,但不能保证,别人会不会继续追查。
所以,汪家只能舍弃二少爷了。
管事颤声道:“奴婢这就去!”
西风吹起一片柳絮,汪老爷子拢了拢衣袍,进了汪府。
这日子,要不太平了!
次日。
国公府正准备庆祝老夫人苏醒、二姑夫人和离,小厮来报,汪明昨夜突然大出血死在狱中,汪家人恳求国公府带萍姐儿回去发丧。
上一刻,众人还在议论,昨日长公主听闻汪家突然决定和离时,神色有多难看,尤其是在刘院使诊断结束后,面色阴沉到了极点,连国公府的留饭都拒绝了,径直离开。
下一刻,鸦雀无声。
安氏愣了一会儿,喜道:“害我女儿的人暴毙了?”
很快,她又觉得不妥,自己不该表现得如此欢喜。
她正色道:“萍姐儿身上到底是流着汪家的血,生父离世,确实应该去汪府治丧。”
齐云欢面无表情地缴紧手帕,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明明昨日还对汪明恨之入骨,今日听闻人死,居然再难生出怨念了。每每想欢呼一声死得好,嘴里的苦涩就多一分,似乎只有眼眶松懈了,泪就会流下。
可不应该这样啊!
汪明就是一个渣滓,她为什么会感到难受呢?
齐云舒一直在观察妹妹,见她情绪不对,立即道:“娘,云欢身子有些不适,我扶她去休息。”
安氏这才注意到小女儿的异样。
作为过来人,她见过太多女人为情所困。明明知道丈夫非善类,也想着抽身离开,但心里头就是断不掉曾经的那点美好。
真是可笑——
人贩子拐卖小孩时都知道拿糖果哄骗,渣男如何不知?
心里是这般想的,安氏还是宽慰女儿:“你若想去汪家,我也不拦着你。人死债消,送人最后一程,旁人也难挑出错处。”
林氏愁道:“怕就怕汪家把人死的罪愆赖在云欢身上。”
安氏老眉一横,病疴沉沉的身子因为激动又开始咳嗽起来。阮眠霜忙给外祖母拍背,手法甚是娴熟。
半晌,安氏缓过气:“你亲自陪欢儿走一遭。”
齐云欢终于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弱声道:“不必这么麻烦,让萍姐儿回去就好。我已不是汪家妇,去了只会尴尬。”
“也罢!”安氏叹气。
都和汪家撕破脸了,女儿怎么想做就怎么做吧!
阮眠霜突然问:“舅母,我昨日给表妹买的东西送过去了吗?”
林氏面露尴尬,她确实派人把东西送过去了,但萍姐儿听说这是眠霜买的后,把东西都烧了。
安氏看向身后的黎嬷嬷,她虽然放权给林氏,但还是留了心眼,让身边的黎嬷嬷了解家中之事。
她可以不问,但嬷嬷不能不知。
黎嬷嬷对林氏赔笑着,附在安氏耳边,把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到萍姐儿这般作为,安氏本就对这个欺母的外孙女有几分不满,如今更是嫌恶了。
她扫了一眼女儿,触目惊心的伤被纱布挡着,虽然看不见,但多半还是淤青着,又不忍说重话了。
安氏叹息,揉着眉心道:“先让萍姐儿回汪府吧!等她父亲入葬了,再把人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