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冬 作品
32. 克拉肯（二）
“你就是通过这个感知突触和王光北进行沟通的？”
听到南柯提及这个名字，克拉肯明显沉默了片刻。
“是的。”
这么看来，克拉肯就是王光北口中那个所谓的“先知”了。
南柯挑了挑眉然后半蹲下身子，用屠月刺的刀刃紧贴上克拉肯那颗不停跳动着的心脏。
“你在员工午休舱里动了什么手脚？”
“我也是被王光北逼迫的！”
南柯感到脚底下柔软的身体一僵，克拉肯回答她时的音调也不自然地拔高了不少。
看得出来克拉肯非常急迫地想要撇清关系。
但南柯可不吃这一套。
“首先，我问的是你做了什么，其次，我觉得你最好按我问的老实交代，不然下一秒……”冰冷的刀尖又深入了几分，“这把刀子可就要扎进去了。”
尽管南柯知道此时自己的威胁显得有点无耻，但对于克拉肯这种懂得趋利避害的高智商魔兽来说，些许的胁迫是对付它的必要的手段。
克拉肯庞大的触手群在空气中使劲摇晃着，看起来十分着急。
显然，如南柯所料，这一招对贪生怕死的克拉肯的确很管用。
“别别别，我说，我都说！”
南柯将用在屠月刺上的力道收回了几寸，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听听它要说些什么的准备。
但同时，为了防止这狡猾的魔兽耍什么滑头，屠月刺的刀背依旧紧贴在那颗颜色绚烂的心脏之上。
“很久以前，我只是深海里的一丛小小海葵，靠着捕食浮游生物生存。”
克拉肯挥动着一丛触手，通过调动附着在触手上无数的发光细胞，它在半透明的触手表面投出一片模糊的海洋景象。
那是克拉肯最初的记忆。
“后来不知从哪一天起，浓稠的黑色覆盖了我生活的海域，一夜之间，许许多多的同伴都凋零了。”
南柯能看到在克拉肯投出的回忆画面中，无尽的黑色迅速吞噬了蓝色的大海，清澈的海水变得污秽不堪。
她不禁想起在最初那座废村的残垣断壁里发现的报纸碎片。
在距今二十多年前，是一个名为阳国的国家不顾他国抗议，偷偷将上亿吨受污染水源直接排入大海。
这与克拉肯对于大海的回忆相吻合，那么它所说浓稠的黑色物体，应该就是阳国从陆地上排出的那些污染物了。
“所以你的族群只有你一头个体变异了吗？”
“变异？恩......按照你们人类的想法来说确实如此，不过我的族群并没有完全消失，它们寻求我的庇护，于是其他的同伴化作了我的一部分触手继续生存。”
原来那些分离出来的子体触手就是它的族群，克拉肯作为最强大的母体为这些子体提供庇护，同时子体也为克拉肯所操纵。
真是神奇的生态关系。
听得入迷的南柯差点就准备掏出图鉴记录了，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任务是多问出点硬货。
于是南柯制止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继续问下去。
“作为一个首领级魔兽，你为什么没有生活在野外，反而盘踞在这个污染研究院里？”
克拉肯细长的感知突触微微颤动，细小的声音精准地传入南柯的耳朵。
“魔兽……你们人类现在都在用这个称呼吗？我还以为那个女研究员是唯一这么称呼我的人类。”
女研究员？
南柯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你说的女研究员是谁？”
“哦，她呀？我记得她的名字，她叫邢星，”克拉肯的触手上投出一个扎马尾的女子形象，“比起王光北，我更喜欢她一些，她经常来实验室看我。”
克拉肯竟然还认识邢星？
可邢星在完成新物种的命名没过多久就带着腹中的李北星逃离尖端医药公司了。
也就是说，彼时，在身为尖端医药公司高级研究员的邢星刚开始进行变异魔兽相关研究的时候，克拉肯就已经存在了。
那克拉肯很有可能是第一批被作为研究对象的变异魔兽！
或许从它的口中，能发掘出更多有关过去的剧情碎片。
尽管表面上还维持着平静，但南柯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已经一扫之前的阴霾，因为兴奋而变得闪闪发亮。
不过，这种高度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在克拉肯看起来就有些恐怖了。
其实倒不是因为目光有多可怕，而是那目光的主人总能让它回想起自己被根根斩断的可怜触手。
这个人类是准备把它大卸八块了吗？
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克拉肯又忍不住抖了三抖。
自从它见到这个人类，一种奇怪的预感总是在驱使着它不由自主地主动靠近她，所以它才会冒着危险屡次三番试图用毒液控制她的身体和神智。
但克拉肯能感觉到在这个人类的周围，散发着一股诡异而又强大的气场，于是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它打心底里害怕这个人类......
究竟是为什么呢？
就这样，巨大的变异海葵用它那好不容易进化而来的智力反复思考着这一葵生难解的谜题。
当然，沉浸在兴奋中的南柯自然不知道克拉肯此时剧烈的心理活动。
她踢了踢抖得更加厉害的克拉肯：“你是不是有肌肉痉挛或者癫痫之类的症状？怎么老是抖来抖去的。”
“不，我没有......”
“没有就行，不然我还打算先替你治治病。”
边说着，南柯用匕首在巨型海葵的身上比划了两下。
寒光裹挟着黑色的杀气在克拉肯的感知范围一晃而过，结果就是……
这朵巨型海葵抖得更严重了。
不过既然克拉肯说它没事，南柯就没有再管这些，她继续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王光北现在是这个机构的院长吗？”
“院长？你说的是首领的意思吗？”
看来在魔兽眼中，领导人物就相当于是首领级别的高级魔兽。
南柯点了点头，顺着克拉肯的思路继续说：“差不多这意思，那他是怎么成为这里的首领的？”
克拉肯叹了口气，用略带鄙夷的语气说：“他当然是靠着我操控了这里所有的人类，害我在这里替他打工了这么多年！”
这海葵竟然连打工这种词都知道……
到底是在人类之中生活了多久啊。
南柯打量了克拉肯一眼，尽管它身为海葵依然是没有五官这种东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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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南柯能觉得克拉肯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身为首领级魔兽，就这么被一个弱小的人类操控吗？”
“你以为我想吗！”
听到南柯这话，克拉肯瞬间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卑鄙的人类，为了变强，他以供养为理由骗走了我的心脏，然后一口把我的心脏吞下去了！”
原来，王光北是通过强行汲取克拉肯的力量才获得如此强大的变身能力，可惜他的人类肉身无法完全承受这种力量，最后他只能靠缝缝补补重新拼接起了一具早已称不上是人类的躯体。
南柯用屠月刺的刀柄戳了戳那颗半露在外的，泛着彩虹光芒的软肉。
“那现在这个是？”
“这可是我吸收了这么多年养料好不容易才重新生出来的宝贵心脏！”
“养料……吗。”
南柯朝下方的巨大圆柱体玻璃仓看去，绿色的诡异液体中似乎漂浮着什么大块的东西。
“呃，这……些可是王光北承诺给我的……”
察觉到南柯语气中的变化，克拉肯说话也逐渐变得小声起来。
“南柯，扫描已完成，和我们在深处实验室观察仓里发现的内容液是同一种物质。”
一直在下方进行探测的法法飞了上来，告知南柯这一结果。
“那些都是没有进化成功的失败体，在深海中，弱体自然也会被强者吞食。”
克拉肯的话更加证实了南柯的猜想。
位于研究院深处的那间实验室，就是专门收容人体合成实验体的地方，而那些外表早已经人不人兽不兽的所谓失败品，就会直接被王光北送来克拉肯这里进行消耗。
怪不得污染研究院总是在缺人手，只要具备一定实验能力的人都会被一并收入。
这不是在招职工，这是在招实验耗材和口粮啊……
可如果只是王光北一个人，他是怎么在短时间里完成那么多次合成实验的呢？
虽然他早已半人半兽能够变身，但羽蛇神形态的他也没见有多长几只手啊。
“所有实验都是王光北完成的？”
“当然不是。”
“我所施展的幻觉暗示可是无敌的，这么多年没人能成功逃脱。”
除了你。
克拉肯偷瞄了一眼踩在自己身上的纤瘦女子，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南柯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怪不得研究员准则的第一条就是每天中午必须午休，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对高强度工作后的研究员进行的员工关怀呢。”
“所以通过对每个人强制进行午休的措施，你的触手就可以在密闭的午休舱里轻而易举地对研究员注入毒素，日复一日的幻觉暗示叠加之下，王光北自然就拥有了一批所谓热爱科学，热爱奉献自己的身体来进行人体实验的忠诚研究员了，对吗？”
这个人类的推理能力简直强的可怕……
王光北也好，邢星也罢，面对超出他们认知以外的生物时，或多或少都会怀着恐惧之心。
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弱小不堪的人类，克拉肯竟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别样的情绪。
克拉肯沉默了，尽管有些不情愿，但不能否认的是，面对这个名叫南柯的人类的时候，它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对强者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