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爸爸——！！！”


    “我的好叶子爸爸，好久不见，你怎么见到我就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猫，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你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情况？？？！！」


    何月折还不熟悉猫的跑步姿势，在一瘸一拐的奔跑下，她怒声质问正试图躲起来的黑猫。


    「哈！」黑猫吓了一大跳，悻悻地走到系统身边，「就、就是字面意思啊！」


    “爸爸——不要再跑了——再跑——再跑儿子就要——就要——”


    “喵！！”


    黑猫绕过人群，扑进柳招娣怀里，回头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


    那少年手撑在膝盖上，大概是跑累了，身上一身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装上下起伏，露出里面的……


    一条红领巾？？？


    “呀，小叶子，”柳招娣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轻呼一声，抱住黑猫，“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阿、阿姨，对不起，我、我没想到——”


    “小班？”


    何月折感受到，柳招娣的胸腔正微微颤抖着，紧接着，一个湿湿的东西滴在自己的头上。


    那是泪。


    “阿姨？”班未乐递给她一张纸，“您没事吧？”


    “我之前在那边遇见小叶子，想着给它喂点吃的，没想到它就直接跑过来了，是不是打扰到您了啊？”


    “哎，没事，没事。阿姨就是，太久没看见你，突然好像想到点什么，一时间没忍住。”


    纸巾在何月折的头上轻柔地擦了擦。


    “对不起，阿姨，请节哀。”班未乐朝着柳招娣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事的，没事的。”柳招娣挥手，“时间也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好。”


    “小叶子，你自己在外面玩一会，我们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喵。”


    何月折抬起爪子，指向灵堂门口。


    “哎，小叶子，你这是？”


    “喵。喵。”


    “超度师！！你、你怎么这样！！不要暴露我呀！！”


    “小叶子？”


    “……”何月折沉默片刻，想到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小心些。”


    “知道啦！！”


    “那小班，走吧，我们先进去，小叶子，你乖乖的，不要跑远了哦。”


    “喵——”


    ……


    ……


    柳慧的葬礼，不算隆重，来的人也不是很多，但都是柳慧能说得上名字、觉得人还不错的。


    第一天，专业的司仪主持，带领大家诵读了悼词。


    夜里，由于柳招娣和代卫国都已经没有了亲人，两人决定一起守灵。


    于是，直到第二天棺材被拉走，带到墓园下葬，何月折才跟着她们回了家。


    饿了一整天的肚子，何月折此时却没有心思去吃饭。


    因为自从葬礼那天何月折睡过一觉之后，她就再也看不见柳慧了。


    虽然能感受到有一股奇怪的能量波动一直在她周围不远的地方盘旋，但她却无法看到她、更无法和她对话了。


    「[柳招娣和代卫国的结婚照]、[还未刻完的梳子]、[柳慧的旧衣服]、[柳招娣的日记]……」


    「喂，人，你看我那天晚上收集的这些东西，如何？」


    黑猫的话突然打断了何月折的思考。


    她随即看向猫窝深处，毛绒被子里，被随意塞进去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何月折走过去。


    除了黑猫刚刚已经念出名字的道具，还有[已撕毁的代卫国的面试资料]、[写有许多笔记的柳招娣的习题册]以及[柳慧的某大学录取通知书]等各种各样的道具。


    在这些东西的介绍里，属于这个小小家庭的故事逐渐完善。


    从大山里跑出来、半工半读自己交学费念完了大学，最后被拐走，卖给代卫国的柳招娣。


    生活在父权的压制下，平静顺从地长大，直到父亲买了个妻子给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带着柳招娣逃跑，从头建设家庭的代卫国。


    她们从一开始的相互排斥，到从家里逃离后，发现无处可去，最终又回来。


    她们的人生缠绕在一起，一次次向美好的生活伸出手，却又一次次失败。


    对柳招娣来说，和代卫国的这个家，是个住所，一个可以让她停下来休息的地方，一个让她在大城市里，终于可以喘口气的呼吸舱。


    对代卫国来说，和柳招娣的这个家，则是个避风港，他可以不再是那个一生都被安排好了的暴发户的儿子，他是个活生生的、自由的人。


    而对她们的孩子，那个紧紧捆绑着她们，却又给予她们爱与被爱的权利的人，柳慧。


    对她来说，这个家，这个她们三个人呆在一起，可以吃饭，可以聊天，可以一起看春晚的小家，却好像是命运的代名词。


    命运不让她离开这里，于是，她就真的，永远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


    「正在重新检测柳招娣、代卫国家庭与您的匹配度！」


    「叮咚！检测完成，目前，她们与您的匹配度为24.983333%！」


    「目前，您对其家庭的探索度为81%！」


    「你做的很好。」何月折看着黑猫把东西一个个放回原处，轻声对它说道。


    「……」黑猫的声音也很轻，大概是怕吵醒了正在补觉的柳招娣和代卫国，「人，猫不骗你，其实，刚刚你看到的东西，猫也都看到了。」


    「嗯。」


    「如果猫留在这里，是不是会成为她们的负担？」


    「嗯。」


    「……」


    「……」


    「……」


    「可是，猫还想再陪陪她们。」


    「好。」


    ……


    ……


    从那之后，过了好几天，黑猫和何月折都已经习惯了白天是何月折晚上是黑猫的出现规律。


    黑猫从家里各处又找了许多东西回窝，在何月折看道具介绍的时候，一边困得要死，一边又哭得稀里哗啦。


    至于何月折，她白天的日常就是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再加上把那些东西放回原处。


    这里的探索度很快到达90%，匹配度也不断变化着。


    时间慢悠悠地过，柳慧的头七却在这时候到了。


    “哎，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一碗清水，还有一碗饭，然后洒在地上的米也准备好了，等一会时间到了，我就去撒。”


    “香呢？”


    “哦，这里这里，一人三柱，我都记得的。”


    “还有纸钱。”


    “纸钱啊，啊，让我想想，放哪里去了……哦，这里这里，都准备好了！”


    “叮铃铃——”


    零点的钟声响起，何月折睁开双眼，看向正在摆贡品的两人。


    「人，猫知道今天是她的头七，特地让你早点醒了，猫是不是很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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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东西都摆好了，小心不要弄到了。”柳招娣的声音在柳慧房门口响起。


    “知道知道，我去撒米。”代卫国话音落下，他的脚步声就响起。


    何月折跳到一旁两人早就打开的窗户上。


    凉爽的夜风吹进房间，窗帘飘动，房门吱呀。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睡了？”代卫国悄悄地问。


    “还是再等一等，再去睡吧。”柳招娣回答，“我有些睡不着。”


    “你……”代卫国说，“这几天忙来忙去，小心身体熬垮了。”


    “……嗯，我知道了。”


    在同一屋檐下共处了十几年的两人，此时却像是陌生人。


    她们坐在沙发上，僵硬着，没有依靠在一起，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扭过头，何月折不再看两人。


    窗外，她却径直地和那个少女对视。


    “柳慧……”她呢喃出她的名字。


    “超度师，晚上好。”柳慧轻笑着，从窗户里钻进屋子。


    灵魂穿过身体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被一团长了尖刺的水穿过似的，温和、却又伴随着刺痛。


    “嗯，布置得这么温暖啊。”柳慧走在屋子里，“我多久没有看见这样的家了？”


    “桌子上，没有酒瓶，没有烟，房间里，没有带血的衣服，没有包扎伤口用的纱布和创口贴。”


    “这里，只有香喷喷的饭菜，只有干净的、有阳光味道的衣服。”


    柳慧蹲下来，轻轻地把手放在柳招娣和代卫国的手里。


    “真好啊，”她抬头，看向神情一如既往地两人，“爸爸妈妈，真好啊。”


    “原来你们的生活，没有了我，会是这么、这么好的啊……”


    “柳慧，不要说那种话。”


    “……”


    “超度师，离开的这几天，我把整个城市逛了一遍。”


    “我在ktv里唱歌，在便利店里进进出出听门铃响，在学校里偷看试卷答案。”


    “我可以坐在豪车上跟有钱人一起兜风，可以坐上飞机，俯瞰这里，也可以，轻轻地，抱抱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


    “超度师，死后的世界，好像比活着的世界，要更加愉快呢。”


    柳慧背着手，月光从何月折身后洒进房子，照亮了她的前路。


    “我听其他鬼说，等七七四十九天过后，我就可以和她们一样，不再受这里的禁锢，我就可以，和她们一起，去往这个世界。”


    “……”


    “超度师，我想去埃及看金字塔，想去巴黎看巴黎圣母院，想去美国看自由女神像，也想要，在天安门看升旗仪式。”


    “……”


    “超度师，这个世界丰富多彩，就像你在我的地理书里看到的那样。”


    “……”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因为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但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


    “所以，超度师，请闭上眼，好好地睡一觉吧。”


    “……你还是要完成这个仪式，是吗？”


    “……”


    “……”


    “是啊，”柳慧笑着，向黑猫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超度师。”


    “……”


    一鬼一猫的手相握。


    “我会很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的。”


    “……”


    “……”


    “……”


    「由于世界本源柳慧的意志强行催动，您已陷入睡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