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斯年 作品

第24章 (33)

一海已经用全村人的命来做保,那样一个耿直的血性汉子,没有一定的把握绝不会用村民的命运开玩笑。

只是如今挖出水也是替乔一本的贪赃枉法做嫁衣,唐云暖对于挖水源的心便淡了许多。

许如澈虽然是个有主意的人,但在他心里,唐云暖才是那个有大智慧的,他虽是七尺男儿,却处处都唯唐云暖是瞻。

“云妹妹,事到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唐云暖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门外哗啦一声,仿佛是有人弄翻了什么东西。

许如澈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一见有人偷听,三步并作两步就从了出去,门外果然站着一个人,唐云暖定睛去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段明朗。

月光融融,段明朗一身桑麻白曲裾深衣,表情却是一脸惊慌失措,足下是散落在地的数十粒黑白围棋子。

许如澈一见是段明朗当即就笑了出来:“原来是你啊,大半夜的过来也不说打个灯笼,棋子都散了吧。”

段明朗被好友嘲笑遂有些尴尬:“我睡不着,看你屋里亮着灯,想来跟你杀一……”

段明朗停住话不说了,因他看到了许如澈身后的唐云暖。

如豆灯光下,唐云暖清淡藕荷色妆容,穿着一件纤细腰身的鹅青色琉璃纱裙,头上只别了一朵同色莲花。

灯下姿态宛如一只骄傲纤细的鸟,唯有眼神中寂寞如故。段明朗当下就看住了,回过神时已经一脸落寞了,唯只能缩着头道:

“那个,如澈你有客人在,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下吧。”

唐云暖凝望着手忙脚乱要逃跑的段明朗,不由得心里酸了一下,借着月光她能看出段明朗仍旧是深邃轮廓,眼神中却比往日多了些哀伤,仍旧是明眸皓齿,眉梢却蹙着些许忧愁。

她是这一瞬间才体味出前世那句很恶俗的一句话说得是真有道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于唐云暖来说,更痛苦的还在于,这个不知道她爱他的男人,其实也是深深地爱着她自己。

许如澈哪里知道这么许多,一把揽过段明朗的肩膀:“跑什么跑,看你这心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了我家的银子。”

唐云暖的心思却被这句话触了一动,顾不上尴尬赶了过来,直直地问向许如澈。

“表哥,你刚才说偷了什么?”

许如澈一脸懵懂:“偷银子啊,你看小段子这身手,咱们就在屋子里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若是去偷咱们的银子,那还真是难抓。”

唐云暖眼珠一转:“偷银子,没错,我姑父不放银子赈灾,咱们可以去偷啊。”

作者有话要说:夜里还一更,搞不好会很晚,但想加更一下来弥补前几天的卡文,我自己都很期待接下来的故事了呢。。。

☆丶86恒源祥,羊羊羊

永平府如果有百度,那么这几日永平府最热搜关键词便一定是麻匪。

所谓麻匪是官府张贴在悬赏告示上所写的名词,悬赏告示要求百姓协同捉拿的是三个飞贼,图上却只画着三个带着面具的人脸,那面具特别好笑,一个画着五饼,一个画着三条,还一个画着红中。

就是这三个带着麻将图案面具的家夥,将知府大人私藏赈灾银两的小仓库洗劫一空,还将银子分成无数份,丢在永平府各家各户的院子里,装银子所用的麻布袋子,上面也都画着麻将图案,东南西北风中发白应有尽有。

唐云暖那日到前宅闲逛,正遇上姑父跟父亲商量着悬赏捉拿这几个飞贼,唐云暖瞄了一眼告示,顺嘴飘出一句:

“呦喝,这带着的不是麻将牌么,这就是传说的麻匪啊。”

乔一本登时就皱起了眉毛,问道:“这个不是马吊么,怎么就成了麻将了啊?麻匪是什么东西,云丫头,你认识这告示上面的人。”

唐云暖笑笑:“姑父您这话问的有意思,云暖一个姑娘家,能听说麻匪就不错了,若见了,还不早就没命了。天下之大,同一副牌不同叫法也是有的,这东西在南粤唤作麻雀,在北地就叫麻将,仿佛有一个叫做让子弹飞的戏文里讲过一群匪徒最喜带着这样的面具做案,还杀了不少人呢,那里边就叫这些匪徒为麻匪。”

乔一本是风月场上耍惯了的人,却不记得自己自戏文里听说过麻匪这种东西:

“哪一出戏文叫做让子什么飞?我怎么不记得了?”

唐云暖挥舞着那把沈于落送过来团扇取凉,笑盈盈道:

“爹爹跟姑父都是忙于公务之人,哪像云暖这般闲,自然戏文听得也少,总之啊,这麻匪武艺高强,只要作案就一定是组团做战,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云暖劝姑父破财就当消灾,一切小心应对啊。”

在乔一本很有些被惊吓住的脸色下,唐云暖轻轻用团扇遮住了脸,盈盈一笑后转过身子,那笑容就很有些畅快了。

乔一本这人一向深藏不漏,能让他这样心惊胆战,唐云暖心里只觉得爽死。他这一次栽得好疼,一方面赈灾的银子出了亏空不说,他日若真查访下来,乔一本便只得自掏腰包补上这笔钱。

另一则,百姓如今已经将麻将三侠当成劫富济贫的救世主,即便有人看到三人给百姓送钱救命,又会有谁跟银子作对上告给官府呢,这样的大侠维护还维护不过来呢。

所以尽管官府满世界贴这告示,却没一个衙役看好能乔大人能抓到这三个麻匪。而最让唐云暖觉得过瘾的是,乔一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三个偷了他大笔银子的,竟然有两个是他的亲戚,另一个是他低头不见擡头见的衙役。

段明朗跟许如澈的武功还真算得上是永平府的佼佼者,竟然能从守卫森严的小仓库里偷出来这么多的官银,据两个人说,他们两只满府里丢银子丢了整整一夜,还是第一次听说丢钱也丢得这么累,幸而后来有唐风和帮忙,这才将小一万两的银子送到了各家各户。

三个人做了这样一件天大的好事,还搞笑地自封为散财三童子,实在令唐云暖有些哭笑不得。

但心里,对段明朗却是别有一番感激,若说许如澈跟唐风和都有些私心要对付乔一本,段明朗却是拼上了前程跟性命在帮助她,每每想到这里,唐云暖燥热的心便多了一丝凉意。

便是再重新绣那朵芍药,也只觉行云流水,成竹在胸了。

只是心里颇有一事不能放下,永平府的百姓虽然暂时得救,那笔银子分成这样许多份,匀给各家各户的只够买一个月的粮食,等那份银子花光了,百姓们是仍旧要吃草根树皮的,当下最为重要的还是挖井开渠。

只是水源这种东西,绝不是寻个一日两日就能寻找到的,唐云暖也三番四次地催了胡一海,终究还是求水无望,眼见天气越发干热起来,唐云暖没急成什么样,乔一本却找上了门来。

唐云暖早料到这个姑父会被逼到来找她,只因如今永平府的民心因麻将三侠所做善事而暂时平稳了些,乔一本却认定了自己伤了财,下定决心要在下半年的赋税里将这笔钱压榨出来。

只是百姓们已经被闭上绝路,若是再不挖出水源来,庄稼明年将再度失收,他乔一本就算有逆天的本领也难收上赋税。

唐云暖是一早就摸透了姑父的心思,当下令工地停工,许如澈第二日就给乔老爷发来了书信,只道说是水源难寻,要将乔老爷所投的钱数原数返回,这一封信发出来,乔老爷世界观几乎崩溃。

料定了姑父的心思,唐云暖很有些谨慎地进了姑父的书房,一进门便闻到一阵奇异香气,唐云暖是见过好东西的人,这是上好紫檀木的香气,再一擡头,果见乔一本的书房里无论书柜还是桌椅皆是紫檀所制,雕花工艺足可以媲美唐老爷的私藏。

若将这些个紫檀家具拉出去卖了,想来还能救一回永平府的灾民。

唐云暖原本对姑父的贪墨只是持鄙视态度,如今看来,这乔大人的贪心程度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因乔一本明年的贪墨规模都系在唐云暖一人身上,如今再见唐云暖,乔一本就很摆出了些爱惜的嘴脸。

“早听你姑母说你心思重,夜里时常睡不好,姑父听说了很是担忧啊,这不,托京中的同窗快马加鞭送来些安眠的天王补心丹,所用的丹参跟白茯苓皆是上品,最是养血补心的好东西,便是子默求我,我也没给出一粒呢。”

唐云暖若是那未入世的小姑娘,定会被演技精湛的乔一本给哄骗住,可唐云暖毕竟是行走商场好多年,今世又坎坷争斗走到今日的,乔一本眼神中的狡黠可瞒不过她。

细细看了一眼那补心丹,味道浓郁,颜色纯正,倒真如乔一本所说是个好东西。

遂不动声色收了下来,虽然不吃,卖到药铺里换些银子也好。唐云暖有今日千顷良田,哪有一处不是节省出来的。

乔一本见唐云暖默默收了他送的药,还很是谦卑地谢了一谢,当即有些得意。

“不过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点子东西也就收买了。”

乔一本边得意边拿出了知府大人的款来,装模作样地坐在太师椅上,摆出一副要吩咐唐云暖做事的样子来,唐云暖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

乔一本道:

“今日叫云丫头你进来,自然还有要事商量,你是个能干的,不仅在后宅能为你太太分忧,更有本事为唐家赚钱,姑父我同你做这水渠工程也很放心。只是如今百姓民心浮动,银子投了进去却久久不见有水出来,我听说最近还停工了?眼见黎民受苦,乔某实在心有不忍,不禁想替永平府百姓问姑娘一句,这工怎么就停了呢?”

乔一本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险些就要将唐云暖恶心死了,只是唐云暖仍旧脸上淡然,只是问一句才答一句:

“停工是因为姑父给的银子用没了,工人没了水饭,自然就停了。”

乔一本在不久前才送了些银子到工地上,这钱虽然不多,但不至于这几日就用光了,这一点乔一本很是明白。只是如今唐云暖一脸懵懂地望向自己,这眼神清纯无比,摆明了是扮猪吃老虎。

潜台词便是:“想开工,再给些银子。”

乔一本顿时就觉怒气冲上了头顶,却原来是小看了这姑娘啊,能自后宅操控永平府一半的经济命脉,果然所凭借的不光是许家那一家人奔前跑后。

想通了这个,乔一本便更小心谨慎试探道:“那按姑娘的意思,这工程还得多少银子才够用?”

眼见乔一本赔了笑脸,唐云暖心里便是一乐,却是装着懵懂回答道:“我表哥估计过了,这水源挖是能挖到的,只不过要在地下三十米才有,找这个工程进度,姑父你至少得再出这个数才成。”

唐云暖伸出五个手指在乔一本面前晃了一晃,乔一本的眼珠子也跟着她的手晃了一晃。

“五百两?”乔一本露出肉疼的表情。

唐云暖又将手指晃了晃,笑意吟吟:“是五千两。”

乔一本几乎被这个数字砸倒:“五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啊云丫头?”

唐云暖又摆出那副小萝莉的可怜样子:“这也是工地上的许家表哥所估算出来的,跟云暖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云丫头是没钱,地也有一千倾,店也有几间,不是我说大话,永平府里值得我去抢的,还真没几人。”

唐云暖收住嘴,却在心里嘿嘿一笑:“值得我抢的是没几个,不过姑父你算是一个,抢你一回,还要再抢一回。”

乔一本心中绝望了,这唐云暖是明摆着要捅他一刀来放血啊,终究是自己那日太过冲动,以为她是个姑娘家,隔着墙骂了她几句她便脸上挂不住把银子送回来,谁想到突然出现三个麻匪,竟将他的小仓库洗劫一空。

如今主动变被动,凡事还非得顺着眼前这小丫头不成,毕竟他乔一本还想保住这个官位,就非得在永平府挖出水来。

一想到那洗劫他的三个麻匪,乔一本就恨得牙根痒痒:“让我抓到那三个麻匪,我非把他们大卸八块了不可。”

正欲对唐云暖说容他想想办法,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唐云暖当即躲到了屏风后面,听脚步声仿佛是走进来一个衙役。

乔一本此刻官腔十足:“扰我来做什么,不知道我正有同人谈事么?”

那衙役慌忙做了个礼,又道:“回大人,实在是有大事才来打扰大人的,咱们为着官银失窃这案子奔波了几日,终于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屏风后面的唐云暖心中不由得一惊,官银失窃?难不成指的是段明朗他们几个偷银子一事,当即竖起了耳朵去听。

乔一本也来了精神:“快快道来。”

“本是大海寻针一般,这几个麻匪身手真好,连一个脚印一根头发都寻不到,只是据那一日被打晕的守门衙役回忆到,自己在被打晕前闻到一丝奇怪的香气,原本他也未曾在意,只是今日提审他时他又闻到了同一种香气。”

乔一本仿佛也嗅到了破案的味道,声音都高了八度:“可是在哪个人身上闻到的,还不赶紧将那人寻来?”

那衙役声音中却有些为难:

“只是这事很有些蹊跷,也不知那衙役是不是闻错了,他竟然是提审之时经过段明朗身边闻到了同麻匪身上一样的香气,只是这衙役也很有心眼,当场并没有点破,而后偷偷告诉了我。这个段家明朗大人你是知道的,捉拿了匪徒无数,乃是咱们永平府里最能干的衙役之一,小的总认为,是那个守官银的衙役闻错了,或是故意栽赃来一个垫背的呢。”

唐云暖心中一凛,段明朗啊段明朗,你一生洁净喜香,如何去干坏事还收拾得香喷喷的呢?果然皇子行事跟常人就是不一样,这一段天生的贵气倒不是任何人能招架得住的。

乔一本闻听衙役这短话也有些犹豫,段明朗给他的印象一向是积极上进的,那小子就仿佛心中有一个强大的信念支撑一般,任何危险都冲在前面,明显是要在衙门里闯出一番天地的。

这样一个急迫要出人头地的少年,如何会自毁前途,竟去偷官银,还一点不留都散给百姓呢?这太说不通了。

乔一本到底是经过事的人,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了人再拷问。

遂问道:“段明朗人在哪里,如今可抓了起来?”

那衙役便回到:“因是换班巡视,如今他人已经回去了,小的特地来请大人的意,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乔一本大手一挥:“怎么处理,当然是赶紧捉他回来审问了,若他真是麻匪总会有些破绽的。”

那衙役领命就要出去,乔一本眸色忽然便得深沈起来,又唤住了他:

“定要细细搜查,你自己也说了,段明朗武艺高强,这一点,跟那个麻匪就已经对上了。”

衙役出了门,乔一本忽然想起唐云暖还在屏风之后,便要唤她出来再商量银子的事,千呼万唤也没有人回应,待他亲自走到屏风之后却发现屏风后早空无一人,乔一本心中称奇,这丫头还挺知进退的么,眼见我有公事,便自己偷偷出去了不敢听。

就在乔一本在屏风前唤她出来之时,唐云暖早飞奔出了前宅,赶回斗春院换了哥哥唐风和的衣服,又飞一般地牵了白麒麟出唐家,一路风尘地赶往山月坞。

段明朗就住在山月坞的一处小院子中,此刻他才巡逻归家,正是大汗淋漓,早烧好了一桶水预备沐浴。

身上衣衫尽褪,整个人浸在木桶中享受着,忽然听见门咣当一下被踹开。段明朗刚从水里冒出来看不清来人是谁,只见是一身书生打扮,便道是唐风和闯了进来。

虽是男子,□相对到底也有损斯文,段明朗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抽出一条毛巾挡在胸肌前,结结巴巴道:“唐……唐兄弟你要做什么?”

唐云暖没时间跟他解释,抓住段明朗的头发便把他往水下按,另抓了一把澡豆扔进水中,势必要将他身上的香气洗得干干净净。

段明朗虽然是个习武之人,却人在澡桶里不得施展,再者他认定了来人是唐风和,更加不能出手,唯只能任凭唐云暖上下其手,一会儿是澡豆一会儿用刷子地将自己像小狗一样洗刷干净。

唐云暖心中满是要令段明朗脱离险境,哪里还估计什么封建社会的男女大防,一心只想赶在官差到来之前把段明朗身上的香味洗掉,可怜段明朗还认定了唐风和有龙阳之癖,对自己大加非礼。

段明朗就这样任凭唐云暖洗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听见门外有人生攒动,唐云暖料定是官差已经赶到,遂在段明朗耳边轻道一句:

“官差们发现你身上的香气,认定了你是麻匪,你要小心应对啊。”

段明朗此刻已经被浸水浸得晕头转向,朦胧间听见这几句话怎么是唐云暖的声音,傻乎乎答道:

“唐兄弟,怎么被你非丶礼了这半日,竟有了你是云姑娘的幻觉呢,我是真的呆了么,为她飞檐走壁,在所不惜,明知道她不可能被感动,又怎么回来救我。”

唐云暖本来拔起的腿就落在了地上,恨恨地冲向段明朗:“睁开你的呆子眼好好看看,不是我救你又会是谁,谁说我没有感动过,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你的灯笼,你的风筝,你的遮阳架,你的金铃铛,我都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

段明朗如梦初醒,狠狠地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人眉目清秀,眼神冷冽,不是唐云暖又会是谁呢?

门外的吵嚷声渐渐近了,唐云暖唯有走为上计,官兵破门而入时,只看到浴桶里呆呆的双颊通红的段明朗,而唐云暖早已经握着在段明朗房里寻来的沈水香,破窗而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覆伊伊:你们看的都累了,斯年写着更累啊,所以不能马上跟段明朗在一起,还因柿子爷的缘故啊。你心爱的柿子大人就快回来了哦。

回覆碎碎念:绳命是多么的辉煌,绳命是多么的灿烂,段明朗不忍直视啊。

回覆9028364:爱皇子,更要爱柿子,这文案真好听,好动人啊。

斯年强忍着没睡改了这一章福利给大家,下一章更甜哦,还是那句话对柿子大人跟皇子大人,斯年会公平对待的,七夕节快乐,祝福大家跟大家心爱的人每天都幸福。

☆丶87恒源祥,羊羊羊

唐云暖一脸风尘仓皇地奔出了山月坞,将身后吵闹杂乱甩开一里地后才轻轻放了缰绳。

骑在白麒麟上她的神思还是不能完全安定,毕竟自己并不是一个骑马的好手,可是为了段明朗她两次驰骋马上,将自身安全完全抛诸于脑后,沈下心来唐云暖不禁有些感触。

一向自诩为冷静通透,原来一触碰到情爱一说,便也不由自主冲动起来。

唐云暖还在责怪自己太过于鲁莽,她一个未嫁少女骑着马冲到陌生少年家,又在他光溜溜之时亲自为其脱罪洗浴,若随便被一个人看到听到,自已一生清白便尽毁了。

尽管如此,唐云暖回望山月坞的亭树光影,仍旧坚信,即便自己冷静下来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

因为段明朗,是那样美好安静的存在,唐云暖所爱慕的平安稳定,都在其身上投射。

她绝不允许,允许任何人打破他身上的静好。

入夜,前宅的芙蓉台红烛摇曳,朱红的光影投射在芙蓉台下的水域上,映照出一塘荷花的莫名妖艳。只是芙蓉台的主人还不知道,那妖艳是阻碍了她生育的罪魁祸首。

田姨娘对着菱花镜在本就精致的眉眼上又勾画出一对细细的远山黛,却听见在一旁床榻上安神的乔老爷长叹一声,田姨娘只道乔老爷是看腻味了这样的妆容,当下小心翼翼地取了方蚕丝帕子擦拭一个干净。

自从姐姐田丝罗被逐出唐家,田姨娘如今就只有乔老爷的恩爱可以依靠,若再不小心讨好,恐怕唐有琴他日是要生吃了自己的。

幸而如今唐家日渐颓败,唐有琴也即将人老色衰,乔老爷倒是一月有三十天都歇在自己的芙蓉台,田姨娘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有些得意。

乔老爷见小妾这样周到地侍奉自己,自然也很是欣慰,当下起身搂住田丝罗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凑近了她耳边道:

“你莫要多心,我并非因你而叹气,所烦心的不过是截了我银子的麻匪无从去寻,想来是几个过路的大盗,一早带着我的官银亡命天涯去了。”

田姨娘在乔老爷的怀里翻了一个身,有些疑惑道:

“老爷白天里不是派人往山月坞里拿人去了么,午饭时您还说是那赛马得了第一的小子身上有什么香,被那看守官银的衙役嗅了出来,怎么人逃了么?”

田姨娘是知道段明朗同许家的关系的,虽然段明朗在她眼里看来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但他同许家那个少爷关系很是密切,能害得了他,想来就也能栽赃许家一个罪名。

若是许家倒了,看唐云暖还用谁在外抛头露面地赚钱,若是唐云暖手上没了钱,便更加好收拾了。田姨娘心中沈了一沈,她姐姐那一日被赶出唐家的惨状她仍旧还记得,这个仇,她是必然要报的。

小心翼翼地侍奉乔老爷这样久没有出手,不就是在等今日的机会么。

乔老爷不听田姨娘提起段明朗还罢,一听便是一脸苦笑:

“根本就是诈和,那段明朗身上有香我也是一早知道的,我还道少年人么,终究是爱学些魏晋遗风的,只是那守官银的衙役不过就是经过一闻,哪里就能断定麻匪也是他身上的香气。更何况香料这种东西,哪里没有卖的。今日我捉了段明朗回来让那衙役好生闻了闻,那是什么香气啊,根本就是沐浴后的澡豆香,满衙门谁不知道段明朗爱洁净,日日都要沐浴,即便衙役去捉他,也是从澡桶里拉出来的,我看是那守银的衙役一心要脱案,没办法才咬出来一个的。害得我还得好生把他放了回去,段明朗可是我们衙门里最能干的高手,我还指望着他给我破案的,这么一抓,不是把人心都抓凉了么?”

田姨娘一听说无法陷害许家,心里便是不悦,当下争辩道:

“所谓无风不起浪,苍蝇还不叮没缝的蛋呢,老爷你怎么就轻易地把人放了呢,会不会是他一早得了什么风声,是先做了准备把那香气去了呢?”

乔一本心里闪过了本应该躲起来却消失不见的唐云暖,不过当唐云暖那冷漠仔细的表情一闪而过时,乔一本便在心中笑话了自己一下。

那个云姑娘一脸精明的样子,遇见这事躲还来不及,当然不会偏帮那个穷小子,在乔一本看来,唐云暖应该是个一心攀附世子爷的精明女,而段明朗却是一个一心要出人头的穷屌丝。

两者完全不搭边不说,人生根本就没有交集,更何况,段明朗本身又有太多不可能做大盗的特质。

“我的爱妾啊,你何时也对衙门里的事这样关心了呢,为夫也如你一般想过,只是你不了解段明朗这小子,你没见他挥剑捉贼的样子,那可是憋足了劲儿要在衙门里出人头地,想是穷怕了,抓贼立功还来不及,若没有天一样大的理由,我是不信他有胆量敢去抢官银的。再说那官银小一万两呢,他一个穷小子若有这样通天的本事抢来那么多钱,哪里还有散到百姓家的道理呢?若是我,早就逃之夭夭了。”

田姨娘挣脱了乔一本的怀抱,有些嗔怪道:

“既然这样不是那也不是,老爷又知道那些银子都在百姓家中,如何不派人挨家挨户去搜银子,得了多少就教百姓们吐出来,保不齐还能多搜出些别的东西呢。”

田姨娘这个建议一说,乔一本心中就是一惊。

从前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乔一本还不信,娶了田姨娘这样完全没有政治头脑的小妾,何愁不罢官判刑啊。

当下正色道:“胡闹,这赈灾银不发下去就算是失职了,如今各家各户都吃不上饭,你还想着多搜出些东西来,这不是逼着百姓造反么。这里是哪啊,不是天子脚下可离着皇上还远么,若真是出了点事,为夫就得被关起来夺了乌纱了。眼下想着的不仅是要追回银子,更是要想着如何填补亏空。”

田姨娘眼见乔一本怒了,当下放出小女儿的温柔来安抚,眼波柔得跟水一样,身子贴在乔一本身上。

“老爷莫要生气啊,我才见得多少事,若不是老爷真心待我,恐怕我现在还困在我爹的绸缎庄里看绸缎样子呢。老爷足智多谋,必然是有办法填补这亏空的,如今永平府的百姓空有银子却买不到粮食,那米面都涨到从前的六倍价钱了,老爷这时候若是将军粮库一开……那银子不跟浪花一样卷过来了。”

军粮库乃是永平府这样的军事重镇所特有的一种粮食储备状态,身为永平府的父母官,乔一本每年都要从征粮中抽取一部分来作为军粮储备,这些粮食绝不能动用,一旦打仗就要无条件迅速调离支援战地,如果三年没有战争,就要把三年前的沈粮取出来低价处理,而这笔卖粮的款项也要上缴国库。

只是因为是陈粮,所以并没有统一的价格标准,官家说卖了多少,国家也不会去查,所以这笔款项就成了像乔一本这样的贪官每一年所贪墨的重点对象。

距离今年倒卖陈粮的日子还有一个月,如果不是田姨娘提醒,乔一本还预备同往年一样,贪墨个六成粮款,四成上缴国库。

田姨娘见乔一本想起了军粮一事,又劝道:“如今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将军粮里三年前的陈粮倒卖出来,趁着百姓们手里有银子,再把粮价擡高到七倍,别说那小一万两的亏空,便是再多赚一倍,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百姓身上的钱又诈了回来么?”

乔一本心里却有些打鼓:“可是距离军粮出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样做,稳妥么?”

田姨娘脸上现出些许看不起,又道:“老爷你一向是有胆量的,怎么已经到了眼前的肥肉却是不吃了呢,别说你一个做官的人,便是我都知道,军粮这种东西,不打仗是绝对没人查的,如今四海升平,哪里有仗可以打,何况才一个月的时间,就是真有起义的一个月时间能打出什么声响来。何况我这主意也不是没有退路的。毕竟,还放着许家那样日渐崛起的富户呢。”

“许家?”乔一本这人本来还有些理智,架不住油水实在太大,又听说有退路,便沈吟起来。

“听你这话倒有点意思,你提起许家我倒是想起来了,许如澈那小子也不知道是捡到什么宝贝了,仿佛家中有个聚宝盆一般,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开了这么许多店,还置下了山月坞那样大的宅子。我听说,他们的后宅有一个很大的粮仓,藏了不少粮食……”

“可不是……”田姨娘说得兴奋。“都说他们后院有粮食,要不那些难民怎么就他们家去了呢,若是真有人来查军粮,老爷大可以逼着许家出粮来应急,他们若不愿意,老爷就绑了那个许如澈便是了。”

田姨娘说得太露骨,乔老爷这才听出了些门道,心中暗道:

“原来她是冲着许家去的,想来是还记着云丫头同太太将她姐姐逼离唐家的仇,这是拿我这个当丈夫的做枪使呢。”

转念一想,却实在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自眼前溜过去,便沈思起来。

田姨娘也自觉失言,便钻进了乔老爷的怀中,嗲着声音道:

“老爷别多心,我既然嫁给你,心中便唯有你一个最大,我姐姐的事我早就不琢磨了。只是眼见老爷为我花钱修芙蓉台,日日金银首饰地打给我,想着为老爷分忧。”

乔一本最是受不了这个小妾百般媚态,被田姨娘撩拨的身子都聚酥了,当下将小妾再拥得紧些,手里也有些不老实,半调笑道:

“你说要帮我,我且听听,你有何办法来处置许家。”

田姨娘一个翻身,脸上有些小算计就都浮了上来:

“老爷不知,那姓段的小子同许家少爷很是亲近,两人是一小长大的,搞不好,很有些龙阳之嫌疑呢。如今既然有人告发说是那姓段的偷了官银,就干脆将错就错,就将他拿下放在大牢里,然后把军粮搬出来卖个好价钱,有这姓段的小子在这里关着,就不愁许家少爷不出粮食了了。”

乔一本顿时大喜,虽然男男关系让他这个爱惯了女色的人有些接受不了,但略想想段明朗同许如澈在赛马等几次交会中所表现的深厚感情,还真有些“兄弟”情深的意思,心中便暗下打算,反正那麻匪也是抓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