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还从来没有一个年轻人,敢在他的面前这么说话。
就算是功勋卓著,在朝廷里深受重用的长公子靖边将军薛景麟,在他的面前也是毕恭毕敬。
可眼前的这个穿着土掉渣的农民江尘,似乎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江尘继续说道:
“三爷,我要是你,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救靖边将军,我也不会放弃。”
“你也知道,将军昏迷了这么多天,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不敢给你打包票绝对能治好。”
“又何况是我?”
“在下是个普通老百姓,不懂你们官场上的那些虚头巴脑。”
“虽然说话不太中听,但绝对老实可靠。”
“并不想欺骗你。”
说着话又用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薛景云:
“你女儿对我情有独钟,你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不但遂了你女儿的心意,还能给你长子一次生还的机会。”
“何乐而不为呢?”
“可要是你还是逞一时之气,就是不肯答应我们的婚事……”
江尘长叹了一声,抬头看着薛府里的那些连绵不绝的建筑和府宅。
“以景云的性格,说不定会因此而寻了短见,又或者离家出走,永不回还。”
“到时候你就算是有万贯家业,长子英年早逝,最喜欢的女儿又离你而去,你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江尘的话,刺痛了薛三爷的心病。
他虽然戎马一生,倔强一辈子。
但夫人早逝,子女就是他所有的依靠。
如果真的像江尘所说的那样,搞得家破人亡……
薛三爷缓缓走过去,扶住薛景云的轮椅。
“丫头,你想好了,这辈子,真的就跟着这个穷小子了?”
薛三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凄凉。
“嗯!”
薛景云认真的点了点头:
“景云此生就是江尘的女人,永不相弃,还请爹爹成全我们。”
薛景云在看到江尘迈步入府,大义凛然的智压镇南王,替薛家解围的那一刻,已经对他情愫暗增。
所以后来李天假装拿出结婚文书的时候,薛景云不但并不恼火,甚至还有些失落: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薛三爷听到六姑娘的回答之后,又长身站起,在院子里来回渡着步子。
低头沉思了约莫又一刻钟,始终不说一句话。
“爹爹……”
薛景云知道江尘既然说只有结婚了,才能说出给哥哥治病的办法,那就真的只能从爹爹的这边,争取时间了。
“爹爹,哥哥的病,真的拖不起了,刚才仆从来报,哥哥又吐了好多鲜血,气若游丝……”
薛景云走到薛三爷的身后,说话的时候,眼泪又滚落下来。
“呃……”
薛三爷回过身子,握住了薛景云轮椅的后扶手。
“江尘,你过来!”
江尘仰首挺胸,迈步到了薛三爷和薛景云的面前:
“江尘来了,不知道三爷有何吩咐?”
薛三爷长长吐出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我再要反对,就成了老顽固了!”
“我可以不在意你,但我不能不为我的女儿考虑!”
薛三爷掏出手帕,低头替薛景云擦了下脸上的泪痕:
“我能看得出来,景云这丫头,对你是真的入了心了!”
“知女莫若父。”
“你说得对,我要是真的强行拆散了你们,凭她倔强刚烈的个性。”
“或许真的会跟我反目成仇。”
薛三爷往前迈了两步,到了江尘的面前,伸手抓住了江尘的手腕。
这一次,江尘并没有反抗,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
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一次薛三爷并没有什么恶意。
“今天我正式宣布,承认你们两个人的婚事。”
“从现在开始,你江尘,就是我薛家的女婿!!”
薛三爷一只手抓住江尘的手,一只手抓住薛景云的手。
把他们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夹在了自己的两只手中间。
“爹爹……”
薛景云忽然泣不成声,膝盖往下一滑,整个人从轮椅上掉落了下来。
两名仆从在后面,急忙上前扶住她。
“爹爹,谢谢爹爹的成全!”
“如果不是爹爹,景云怎能有今天!”
薛景云跪在薛三爷的面前,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哈哈哈!”
“哈哈哈哈!”
薛三爷上前伸手扶起薛景云,大笑的脸上,也已经老泪纵横了。
这个百战余生的将军,越到了年纪大了,反而越容易动情流泪。
“女儿,你不该谢我。”
“你该谢的,应该是江尘!” 薛三爷转过身,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江尘:
“刚才要不是江尘及时出现,给爹爹解了围,还赶走了镇南王……”
薛三爷的脸上,尽是羞愧之色。
“爹爹可能真的会犹豫,犹豫要不要把你嫁给镇南王那个糟老头子……”
薛家的荣耀,在薛三爷的心中,和他的子女同样重要。
这是数代薛家子孙用头颅和热血换来的,这个担子,太重。
如果薛家毁在薛三爷的手里,他就是薛家的千古罪人。
将来九泉之下,又怎么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爹爹,我知道。”
薛景云丝毫没有怨恨爹爹的意思,反而起来安慰:
“爹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薛家。”
“而且女儿既然是薛家的人,也应该为了维护薛家的利益,尽自己的一份力。”
站在一旁的江尘,跟着笑道:
“为了维护薛家的利益,也不一定非要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啊!”
“难道嫁给我,就不能维护你们薛家的荣耀了?”
噗呲!
薛景云忍不住抿嘴笑出了声。
“人家是镇南王,你是什么啊?”
“你连周家村的村长,都还没当上呢……”
但薛景云近乎调侃的话,立刻引起了薛三爷的不同意见:
“哎,景云,你这话便没有道理了!”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江尘虽然现在身份低微,但将来未必不能封王拜将的。”
“那镇南王虽然位居极品,可是就他这飞扬跋扈的忘形之姿。”
“我看也未必能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