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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犹如仇人

众人看着谢子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嚼到口中的烧鸡随着他张嘴嚎啕,一时间便又纷纷掉落到了地上。

有点恶心,乔云儿别过头,没有去看那嚼碎又被吐出来的食物残渣。

“够了,你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有死呢,你倒是在这里先嚎上了。”

谢敬看着这个自己选中的继承人,如今成为阶下囚,却是半点骨气也没有,心中自然是恼怒了他的。

往日风光的时候他不是清贵得很吗?怎么现在还没有上断头台呢,就开始嚎起来了?

谢子慎被他这么一吼,顿时就愣在了原地,甚至连哭都没有敢在哭出来。

从小到大,无论他犯了什么错,谢敬都没有如此严厉的吼过他,似乎被这样吼的人,永远都只是谢子恒。

而那个时候,他却是事不关己,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着。

他记得,谢子恒每每被这样吼的时候,其实他也是没有犯什么错的,只是那时候谢敬心情不好,谢子恒便被当成了一个出气筒而已。

原来,被自己的父亲吼是这样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扭头朝着谢子恒看了一眼,他脸上淡淡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宛如曾经的自己。

现在看来,却是觉得那么刺眼。

可是刺眼又能如何,他已然沦为阶下囚,就算刺眼他也只能选择闭眼不去看他,而不能把这刺眼的人清理了。

就如同曾经的谢子恒,就算看着他如何面目可憎,也只能忍着。

就在这时候,许氏突然就朝着谢子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待众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先求到:

“阿恒,阿慎是你亲弟弟啊,他什么都不,也没有害过任何人,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他是被牵连的,姨娘求求你,你想想法子救救他吧。

这些年来他是什么性子你也是清楚的,最是纯善的一个人,就算是往日你们兄弟之间有些龃龉,那也都是些小事。

他长这么大,只是流连于闺阁之中,没有犯过什么错,罪不至死。

你为着那些早已经出了六服的族人尚且都能绞尽脑汁的想办法,阿慎他是你亲弟弟,你想想法子救救他好不好?姨娘求求你了。”

许氏对着谢子恒说着,又是重重一下磕到了地上。

谢子恒皱着眉头没有避开她的这一跪,却也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似乎这样的场面他是早就料到了的,脸上竟是没有太多的惊讶。

乔云儿扭头看着他,想要在他脸上看出点胜利者的得意来。

可是他藏得太好了,她竟是什么也看不到。

“娘……”

谢子慎看着跪在地上的许氏,不禁哭喊出了声。

而谢敬这个时候,却只是坐在餐桌边上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没有指责许氏没有骨气,亦是没有跟着许氏一样开口恳求着谢子恒想法子救人。

父爱和母爱啊,区别竟是如此的悬殊。

一个做母亲的,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对着自己曾经恨毒了的人下跪,这一点,至少许氏还是一个正常的母亲。

“他是高阳伯爵府的世子。”

谢子恒看着许氏说,脸上并没有半分同情。

就算谢子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可是就单凭他是伯爵府的世子这一点他就无法置身事外。

虽然他未曾参与湖州党羽之间的各种犯罪行为,虽然他对湖州政务上的事一窍不通,可他身为伯爵府的世子,那就是党羽的核心人物之一,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是撇不清的。

再说,他是伯爵府里的男丁,这个时代问罪家族,女子大多充军妓,充教坊司,至少是可以活命的。

但是男子不行,但凡年龄上七岁者都是必死的,何况还是谢子慎这样的一个成年男子。

“不,不,不,阿慎他不是世子,他不是。

他非嫡非长,有什么资格做世子承袭爵位,这个世子之位本来是你的,也该是你的。

你才是高阳伯爵府的长子嫡孙,你才是该那个承袭爵位的人。”

所以呢,她是觉得该死的人是他了?

谢子恒皱着眉头蹲下身来,原本只是打算着来见他们最后一面的,怎么现在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恶心起来了?

人都是这样的吗?不来一趟觉得自己将来会后悔,可是来了之后,他现在就觉得后悔了。

他上前走了几步,在许氏的跟前蹲了下来,满是嘲讽的说道:

“可是姨娘,既然你觉得我才是该承袭爵位的那个人,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抢啊?

用尽手段,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把它抢过去据为己有。

难道你忘了吗?当初顺风顺水的时候,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这个嫡长子去死,不要拦了你儿子的路。

现如今,这世子之位成了夺命的毒药,你又觉得这毒药应该是我的了。

你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啊,别人的好东西你都要去惦记着,能享受的时候心安理得的享受。

一旦有一天你发现这好东西的价值被你榨干净以后,需要付出代价了,你又想要把它推回去给别人了是不是?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尽是全部被你给占尽了。

你别忘了,这个世子是我爹亲自上书请封的,就算当初我几番阻止也是丝毫不管用的,白纸黑字,你想赖都赖不掉。”

许氏听着他的话,一时间失了语,竟是什么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这些都是她用尽手段抢来的,当初的蜜糖,如今的砒霜……

她颓然坐到了地上,心如死灰一般的看向了自己如今已经清瘦不已的儿子,心脏宛如刀割。

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从未经历苦难的儿子,在面对那刽子手高高举起的刀时会有多害怕。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恨不得为自己的儿子去把这些痛苦都受尽的。

可是她只有一条命,一颗头啊,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他去死。

“谢子恒,你满意了吗?”

这时候,久不开口的谢敬将桌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便是恼怒看着谢子恒质问。

“我满意什么了?”

谢子恒起身,抬头看向谢敬问。

就算看到曾经这对令他厌恶不已的母子如今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他心中确实觉得是报应不爽,他也懒得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暗爽也就够了,何必节外生枝,让旁人觉得他薄情寡义。

对于谢子恒的话,谢敬显然是不买账的,有些得意又不是非要笑出来才算。

“你既然不想出手相救,今日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来走这一趟?

既然你狼心狗肺把谢家扳倒了,如今又何必假惺惺的来这里送什么饭?你当我们都是乞丐不成?”

他恼怒的说着,竟是一抬手将桌子上的吃食尽数扫落在地。

原本想要好好做一场告别的,看来真的是被乔云儿说中了,他就是成了那个来讨骂的人。

“爹你又何必把这一切的罪过都怪罪到我的头上来呢,你自己扪心自问,我劝过你多少回不要与朝廷作对?

但凡你听我的一次,不要那么自负的以为山高皇帝远,朝廷拿你没有办法,至少咱们这一房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他说着,竟是冷笑起来,只觉得堵着一口气在胸口,便又道:

“你自己有几分能耐,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用了卑劣的手段从我大伯那里把爵位抢过来,自己却无法看清局势,才一错再错。

如今这祸事都是你贪心埋下的,现在没有责怪的地方,倒是怪气我来了。

我就不该对你抱有什么幻想,觉得你会醒悟。”

谢子恒言罢,谢敬却是红了眼。

他过去的龌蹉,竟是那样赤裸裸的被人指出来,他又怎能不恼羞成怒?

“滚!”

他红着眼睛大吼,果然和他是天生就没有夫子情份的。

他们之间,犹如仇人,直到他死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