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景抬手遮住刺眼的光,“本来大家可以相安无事,却非要将这一切戳破,他这是何必呢?”
楚寒英垂着头没说话。
她却是清楚,袁青冥已然对温仪景生了魔,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如今袁青冥死在里面,温仪景的衣服连一个皱褶都没有。
可见,若真到了二人对峙的时候,袁青冥却是愿意他自己去死。
只可惜,纵使如此,温仪景也不会有半分心软,更没有半分后悔和痛苦。
袁青冥爱得那么可笑,死得那么可悲。
“瑶瑶那边,事情怎么说?”楚寒英担心地问。
袁清瑶可是带了一部分兵力走的,本来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威望。
“她早就猜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温仪景闭上了眼,“随她去吧。”
既然选择了逃离,便应不会回头。
何况,还有一个裴言初。
在裴言初眼里,血脉亲缘胜过一切。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这群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对他们寄予厚望,盼着他们能比自己更自由,更快活。
可却最终,还是她握住了那一根根风筝线,哪个都没能放飞。
这不是她所愿,可却步步让她如愿。
长离和玄英带着萧玉京偷偷入了宫。
两日不见,萧玉京都担心死了。
眼底的青黑便是故意抹了女子用的脂粉,也没能彻底遮得住,反倒是换来了温仪景的一番调笑。
“你竟是还有心情与我玩笑,你知不知道,这两日我都担心坏了?”萧玉京无奈地控诉。
袁青冥既然将这一切挑明,那便是彻底发了疯。
纵使知道各处都做好了准备,可她和一个疯子在一起,他如何能心安的了?
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他怕她会受伤,也怕她会因为袁青冥如此的变化而难过。
“好了,不怕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仪景只觉得萧玉京看起来娇气又讨喜,笑着上前轻轻抱了抱他。
而萧玉京这一抱住,便是不撒手了。
他已经两天没见过她了。
他已经两天没和孩子们说说话了。
头一回,他将旁边守着的玄英和长离当空气。
他是真的害怕。
长离和玄英默契地背过了身去。
窗外,玄英看到了廊下站着的倚吟。
倚吟在看着殿内的场景,神色平静,和她目光对上的时候,还朝她笑了笑。
过了半晌,还听不见萧玉京撒手,玄英无奈地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这两日一直未曾给夫人诊脉了,该瞧瞧了。”
萧玉京这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红着脸放开抱着温仪景的手,小声道,“让玄英给你诊脉。”
温仪景顺手在他耳朵上轻轻捏了一下,耳尖都在发烫。
“夫人,您不在的这两日,公子都没好好吃饭,早上锻炼起来都有些过了劲儿。”玄英确定温仪景和孩子都没事儿后,小声地告状。
萧玉京的腿的确是需要锻炼,但凡事要讲究一个度。
之前的萧玉京还讲究,这两日却有些急于求成了。
玄英第一次瞧见就劝了。
萧玉京也客客气气地答应了。
可第二天却没改。
玄英明白萧玉京心中的急切。
想着不过两三日的光景,便没再去说,免得萧玉京压力更大。
而且此事也只有温仪景能劝得住。
“我和你说过让你听玄英的,你怎么没记住?”等人都离开,温仪景又捏了萧玉京耳朵一把。
等一下还带着点故意撩拨的暧昧,这一下,却是拧着的,像个凶巴巴的悍妇。
可无论哪种,萧玉京都受用极了。
顺势又轻轻搂住她,贴上了她的肚皮。
“我听了。”他姿态乖巧地说。
听到她不信地嗯了一声,他仰头为自己辩驳,“若是没听,只怕一整日都是要去锻炼的。”
想到她身处险境,以身作饵,他就恨不得自己立马能站起来提刀跨马为她冲锋陷阵。
如何能坐得住?
“我不是和你说过,袁青冥虽然疯魔了些,可以他如今的状态,不会对我动手。”温仪景解释道。
她是吃准了袁青冥还没彻底疯魔。
而且她亲自出手,又怎么可能允许再发生意外。
这是她亲手种下的因,必得她亲手除掉这个果。
“以后不提这晦气的了。”萧玉京轻轻给她揉着腰。
她那样了解袁青冥,悉心教导了这许多年,最后却亲自动手了结这一切,心中想来也不舒坦。
他很心疼。
“教导孩子的事情上,我想,日后还是得靠你了。”温仪景长叹了一口气。
尤记得,最初的时候她还得意地问萧玉京,觉得她教养出来的孩子如何?
一个皇帝,一个公主……
说出去都能称得上当代大儒的人物了。
可最终,却落得如此结局。
想想自己还以此要求萧玉京和她生孩子,现在脸都有点臊得慌。
萧玉京懂她心中的无言,“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是他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和你无关。”
他相信,温仪景不会故意做出故意诱惑袁青冥这个继子的事情。
可却挡不住她太美好,让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
“没想到,人就这么死了。”倚吟将袁青冥的尸体放到了见不到阳光的偏殿里。
“夫人亲自出手,能有什么意外?”玄英笑道。
“曾经我还以为会大动刀戈,我和徐沛然人都准备好了,就想好好杀一场呢,袁青冥竟然这么不经杀。”倚吟有些失望。
如今,他也终于知道了袁青冥的不轨之心。
更憋闷的也不过是自己没能亲自虐杀了此人。
“萧玉京这个没用的东西,明明早就知道,却这么久都不肯动手的,非得让温仪景自己来处理这祸害。”倚吟哼道。
玄英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倚吟哼了哼。
“我们当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兵戎相见,又或者袁青冥会用更变态的方法控制夫人,对夫人动手……”玄英将话本子里最变态的情景都想过了。
也都想过他们要如何大杀四方,如何引得袁青冥成为天下公敌,人人喊打喊杀。
可终究也都只是想想。
看到袁青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一点浪花都没有,她却不觉得有任何意外。
“夫人亲自动手,自然是要将风险降到最低点,袁青冥最后,只怕已经被夫人迷惑了心智,不知不觉中选择了自我放弃。”玄英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
可倚吟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总觉得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了袁青冥。
竟然无人知道他有这样恶心的行径。
“袁青冥对继母生出不轨之心,说出去的确是遭人唾骂,可是夫人名声也因此就坏了,世人不会觉得是袁青冥犯下了什么错,只会觉得夫人故意为之。”玄英叹道,“如今就这样死了,很好。”
无需起波澜,将袁青冥最后的价值利用得干干净净,留他一个全尸,一个身后名,这段因果,便也就了了。
……
对外,袁青冥却也只是病重。
病入膏肓的病,遂而将温仪景接入宫中。
当日下午,前朝就传开了。
翌日早朝。
皇后楚寒英挺着大肚子红着眼站在殿上,“袁家族人仗着陛下信任,竟然对陛下下毒,逼得太后离开皇宫,如今还贼喊捉贼,污蔑太后杀害他们的老祖宗。”
楚寒英哭的是梨花带雨。
冯德昌最先得到消息,连夜从兖州入京,今日正好赶上早朝。
冯德昌将门出身,和楚寒英在战场上也合作过,这样巾帼不让须眉,流血都不流泪的女子,如今却哭得这般凄惨。
哪怕知道有做戏的成分,冯德昌也还是忍不住心中唏嘘。
“如今他们还欺负我这身怀六甲的妇人,不想让我平安生下陛下的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将太后重新请回来主持大局,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想来诸位也都没有意见。”楚寒英抹着眼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