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莲 作品

第十四章 终曲,生死如梦3 (1)

她在漆黑的水里睁开眼睛,四周静静的,仿佛有不知来源的微光让她看清眼前依然抱着她不曾松手的人,他苍白的脸平静的闭着双眼,血色衣衫在水里漂扬绽放着。

像过去的十年里映在她眼底的画面,远在彼岸如火绽放,却如夜荒凉。是她永远都抓不到的光景……

——※——※——※——

黑龙沼苗人村的一个小院子里,炊烟正袅袅的升着,屋子里外休憩着一众衣着迥异的外来人,他们大多疲惫不堪,却还有人丝毫也不曾平静——

“呜呜——我该怎么跟公子交代啊,是我带小昭出来的,我带她出来求医,却带得出来带不回去,我,我——呜哇——”

屋里人哭得嚎啕,棠飞尚不知如何去安慰,屋外却已兵戎相见——

莫小铩擡剑指向卓惊弦,“为什么你们就可以平安无事还带着这么多箱子出来?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什么,让我们去给你踩路的!?”

卓惊弦站在他面前目光只是悠然扫过,依然的华美妖异丝毫不曾显出半分狼狈与疲倦,面对莫小铩的指责只似笑非笑的噙着一道弧度,“莫少侠别搞错,在那种未知的情况下,走与留下所承担的风险当是一样的。靠的只有实力和运气罢了。”

他们六人先离开墓室了,他们有风险,却也有目标有出路。

而卓惊弦留在墓室,需要面临的,则是能否找到出路的风险,同样亦是生死之间的选择。

不管动嘴还是动手,莫小铩哪里是卓惊弦的对手,他肚子里闷了一股子火儿却反驳不了。

但事实就是卓惊弦和他的人现在平安的在这里,他们也在这里,只有苏小昭和莲九笙不在。

卓惊弦给了他最后一击缓缓开口道:“当时跟他们在一起的人是你,而现在你站在这里,他们却没有出来,真的要讲起来,这不是你的责任么?”

好狠。

莫小铩已经毫无还击之力了,屋里的潇潇听到这句,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曲如歌还在碎碎念着帮他们在熬好的食物里调配恢覆体力的药物,尽管那在旁人看来只是一把一把的虫子。

他一边毫不吝啬的帮忙把食物分给大家一边在旁边缓和道:“别那么悲观嘛,我们大家这么多人都平安出来了,他们说不定也还会出来的——”

卓惊弦等人留在墓室里能出来,他和苗若苗被水冲走也出来了,谁能说那两个人就出不来呢?

听到他这句,莫小铩也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对,也许他们只是被水冲走,就算冲回墓室也说不定能找到卓惊弦他们走过的出口,又或者墓室塌陷之后可能会被水流冲出什么新的缺口——”

潇潇短暂的停止了哭泣,醒把鼻涕,却一盆冷水浇下来,“他们要是能出来,这么多天也早该出来了,我们特地留在最近的村子等,却到这个时候都没见人影——若只是被埋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可是,这么多天不出来,早就淹死了呜呜——”

“你不要光会哭啊!事无绝对对不对?莲九笙他不是很厉害吗,说不定他已经救了小昭,只是走岔了没有到这个村子里来而已——”

一直在一旁帮忙治疗伤员的苗若苗这时也突然擡起头,声音依然淡淡,却仿佛有些笃定,“嗯,她也许会出来的……总有一天会的。”

她说的是“她”,不是“他们”。

苗若苗的话莫小铩信也好,卓惊弦只当安慰听听也好,终究只是一件不切实际却又让人去希望的一件事。

卓惊弦擡起头长长出一口气,他是从不回头的,过去了,就放下。只是袖中的拳慢慢攥起,却知道这世间,再难寻一双同样的眼睛。

他缓缓闭目,再张开时早已敛了所有情绪,“我们在这里休憩也已经五天,不可能一直待下去,何况这么多东西放在这里也是不妥。是时候该做一下安排,各自散了。”

他的话一下子就将人拉回现实,那些东西——从墓室里搬出来的宝藏虽然只是墓室中的一小部分,却尽是其中精华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单是这几箱东西,已足够称为宝藏。

莫小铩顿时跳起来,“小昭还没出来你居然还有心思分宝藏!我早说过我没兴趣,要分你们分!”

棠飞和阿川对视一眼,却轻叹一声。生生死死,他们都已看惯了,感叹过后,终究还要做自己的差事——他们是代表花楼来的,这宝藏,终究是不得不分的。

结果除了赌气的莫小铩,卓惊弦丶棠飞潇潇丶曲如歌代表着三个势力讨论了关于宝藏的问题,分配妥当。正要按商讨的去正式分割实物,莫小铩却突然站在他们身后——

“小昭和莲九笙的,你们又打算怎么办?”

几道视线投向他,莫小铩嚷道:“小昭和莲九笙虽然还没出来,但也不能说他们就死了,他们两个的份,谁也不许动!”

卓惊弦只淡淡扫他一眼没有回应,棠飞无奈笑一笑道:“莫兄弟,这件事卓九爷已经提过,大家也都没有意见——他们的部分会以妥当的方式留下,希望以后能够交到

他们手里。”

尽管,他们心里都知道不会有那么一天。

“要怎么留——无论放在哪里,都不能保证不会被有心人拿走——”

“我会把他们的宝藏存放在某个地方,”卓惊弦缓缓开口,虽然看也未看莫小铩,“藏好后我永生不再踏入黑龙沼,将地方和拿到的方法放进千机匣交给苗姑娘保管。”

说罢他不再开口,莫小铩虽还想说什么,但又想到他若当真只是要吞掉苏小昭那部分宝藏根本没必要费这个周章。他甚至连分配的方式都尊重着苏小昭最初的安排,只做了些调整。

却是曲如歌凑到苗若苗身边,确认道:“若苗苗,你真的要留在这里不跟我回去?”

苗若苗点点头,无表情道:“我也答应过她要替她调配药物抑制身上的毒——何况天一教未灭,那本也是职责,我留在这里继续消灭天一教馀孽也没什么不对。”

曲如歌叹气,“也对,我回了教里说明过天歌的事,也还得回来继续对付天一教的。”

这样就安排妥当了吧,一切就算是结束了,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

可是莫小铩没有办法结束,那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局,他做不到像别人那样不去追究只抱着希望自欺欺人——

潇潇碰了碰他,递过来一个锦袋。

“干嘛?”

“虽然你不要宝藏,可是你日后要行走江湖,总需要盘缠的。拿着吧。”

莫小铩接过了袋子,却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就好像,这一条长长的旅途,走到这里,真的就结束了。在他接过袋子的瞬间,他像是拿到了一个从不想要的结果。

再没有老头儿,没有手札,没有恶人谷的大军也没有黑龙沼的宝藏。

一个小小的锦袋,结束了一切。

他握着这个袋子,声音突然有些艰难,“小昭她,会出来吧?”

“会的,一定会的……”潇潇用力抱住他,一边哭着,一边说给自己听。

一路走来,真的仿佛走了很久。

可是,结束了。

——※——※——※——

黑龙沼依然平静的被世人遗忘着,只有五毒教和天一教的斗争如苗人村的炊烟,日覆一日的持续着。

某一日,村外来了两个生人,素衣银衫携手走来,恍若一个遥远的梦境。

正在村头院子里熬药的苗若苗站起身回头时,便那么定定的看了很久,看着他们走到篱笆院外,银衫男子唇畔弧度带着亘久的悠然,而那个素衣的女孩对她勾起唇角,露出笑容轻轻招了招手。

苗若苗只是看着,有些想回她个笑容,可她淡淡的表情微动,却终不成笑。

她将那两个人请进院中,交给她当年约定好的药囊和配方,还有当年被人交托的东西。

“那么,他们都已经回中原了吧?”素衣女子摸索着千机匣的纹路,露出一丝恍惚而怀念的神情。

“嗯,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

“真可惜,都没有来得及再见一面。”虽然这样说着,但她的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闲适自然,擡头对身边的人露出微暖的笑意,像是有这个人在,便什么也都足够了——“那我们也该走了。”

“是啊,我们也在这里耽搁很久了。”

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相视间恍若微波流淌,平静而温柔。

苗若苗就这么默默看着他们,感觉就像是往日绷起的弦松开了,完全放下了力道依赖着彼此——她看着,什么也说不出口。

“药囊里的药记得隔月一换,我不能要求你们离群索居,但是请不要长时间逗留在人群里,也不要再一个地方住太久。”

“我知道。”她的笑容安然宁静,一如她们彼此初见时那般,只看着她,苗若苗就知道——这个人没有问题的。

她送走了他们,站在门口一直看着那身影远去,心里突然闷闷的,有什么东西,很涩,很重……

这是一个倾生大梦,而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个真相。

——※——※——※——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可以,你要不要回花楼看看?”

她想了想,摇摇头,“我们还是回扬州,说好的,我们要一起守着七秀。”

——就算离开了七秀,就算再也不能踏足。他们也还是会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一直,守着七秀。

一直守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终章了。。不用猜测,答案会解开的。。

☆丶尾章 倾生大梦不易醒1

连日的大雨几乎将扬州变成了一个水城,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童茉香和曾琳琳躲在亭子里看一眼扬州城门的方向,算算时间,冒雨赶路的话只怕天黑前到不了城里。

“我们现在附近找一处歇一晚,明天等雨停了再赶路吧。”

她们又一次投进雨里,凭着隐约的记忆看到荒郊里的那处客栈

,因为下雨似乎也没有人来迎,门外的风灯也已经被打灭了,只有窗户透出屋里的光亮。

她们匆匆推门进去,油灯正在此时爆了一个响亮的火花,随即继续影影绰绰的跳跃着。

门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一切都在这里被染上一层油灯火烛的昏黄,安然静谧得仿佛连外面滂沱的雨声也听不到。

童茉香在这一时间已扫过客栈里的人,客人只有两桌,其中一桌人穿着相似的衣衫头也不擡,对这夜色里突然进门的两个姑娘视若无睹镇定的过分。

而另一桌,童茉香顿了顿,那桌只有两个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但见那男子银衫如月,长发如漆,眉眼淡扫间明明清冷得仿佛不可一世,却又勾着人的三魂七魄般让人想看,又不敢亵渎。

童茉香慌忙移开视线,去看身旁曾琳琳怎么样了,却见她也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瞧呢。

曾琳琳到底年轻,想也未曾多想,看呆了便呆着,童茉香却顿觉她们是姐妹二人着实有些失礼。

她轻轻碰一碰曾琳琳示意,便歉意的向那男子瞧去,所幸,那人只是勾唇含笑,对上她的视线也只是略一颔首,便自斟了酒安然浅酌。而他身边的女子也似乎没有显出不悦,淡然浅笑着,透着一股宁静。

童茉香略窘,也忙颔首一笑。方才第一眼时,竟然完全没有注意这个女子——在这样一个银衫如月的男子身边,也许什么样的女子都会黯然失色。然而在细看之下那淡然眉目却是一瞥惊鸿,秀致五官有着和煦的宁静。

许是那一身浅红衣衫在火光昏黄下带出了暖暖的橘色,让人觉得,她整个人都是和暖舒心的。

真好。

这样一个女子,让人觉得真好。

小二似乎这时才姗姗来迟的从后面出来,慌忙招呼道:“哎两位姑娘这一身都湿了,快擦擦免得着凉——”

两人接过小二递来的汗巾,这才摘了斗篷,露出里面一色的浅红轻罗,金钏璎珞,这扬州附近百里哪儿有人会不熟悉,只一眼便知她们的身份。

那一桌一直不声不响的客人似乎擡起眼往她们这里瞄了几眼,便很快又低下头去吃饭喝酒。满桌一群老爷们却无半点声响,看着有些瘆人。

童茉香不想生事,只拉了曾琳琳随便找个桌子坐下,点了饭菜赶紧吃完回房就是了。

小二端着饭菜上来,匆忙得跟被狗撵似的,放下碗盘碰得一阵叮咣。

童茉香擡眼瞧他一眼,小二显出几分慌乱道:“天冷,小的手抖,姑娘莫怪。”说完赶紧布置好碗筷便忙退下去,屋里顿时便只剩下这三桌,一时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哪儿有小二不看着店的啊……”似乎连曾琳琳也察觉到点什么不对劲,嘟哝一句。

这一句把童茉香的心提了起来,这荒郊野外,客人少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小二的确也许也没那么多规矩,请客人自便也没什么可责怪。可是这里为何这么静?静得只剩下火烛燃烧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这么一间荒郊野外的偏僻小店,各个都是武林高手可真是难得。

但这不是让她觉得最可怕的,真正让她脊背发凉的是——雨声呢?

此时此刻才注意到,只是一间小小简陋的客栈,隔着一道木门,为什么听不到雨声?

这一间平凡的小客栈,顿时就让人毛骨悚然起来。

可是外面那么大的雨,眼见夜就要深了她们若离开了能到哪里去——

童茉香突然起身一拉曾琳琳,“别吃了,我们回房间。”

被童茉香一说,曾琳琳立刻放下碗筷,可是她们还没离开座位,店后的小二突然惨叫一声,被人推出帘子,捂着血淋淋的一侧耳朵,似乎已经被人削了去,往后爬着求饶道:“大爷小的真的什么都没说,小的真的不知道这姑娘怎么知道的——”

童茉香一见此景惊诧的同时心里也明白个七八,顿时将曾琳琳护在身后,抽出双剑,“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盯上我们!?”

如此训练有素的高手可不会是什么临时起意的莽匪,而什么人这等非凡还盯上她们两个小女子——在二楼上响起了脚步声之前,她们就已经可以想到了。

那一袭金丝华服在二楼凭栏一笑,“姑娘果然好警觉性,不愧七秀侠女之称。只是不知我的人哪里没有做好,让姑娘看出了端倪?”

童茉香将曾琳琳整个人都挡在身后,几乎从牙缝里挤出那一声:“小丶侯丶爷。”

她勉强忍下后面的话——您还真是阴丶魂丶不丶散。可是既然在这里看到了小侯爷,她们心里已经知道恐怕今天没那么容易脱身。

“想不到在这种偏僻地方都能遇到小侯爷,未免‘用心良苦’——”

小侯爷却是一身宝蓝映着火烛宛若流光,金丝耀耀一身华贵却只穿出轻浮,大言不惭道:“这叫缘分,是我和琳琳姑娘有缘分,注定要遇在一起,走到哪里都不会分开——”

躲在童茉香身后的曾琳琳脸色都有些发白,

她一向乖驯绵软性子简单,一直生活在秀坊之中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只怪生得玲珑剔透,被这京里来的小侯爷一眼看中,从此便没了宁日。

无奈这京里来的小侯爷背景太深,便是秀坊也不能轻易拿他如何。她本该待在秀坊里深居简出免得再惹事上身,可忽然听闻自己在扬州城外做小工的弟弟遇上劫匪受了伤,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相依为命,自己身为女子被秀坊收容,弟弟却只能在外做小工,如何能不去探望。

虽然师姐童茉香陪她上路护她一路周全,却还是中了小侯爷的招。如今在这偏僻之地,小侯爷带了这么多人有备而来,就只等着她们上门而已。

“小侯爷身份尊贵,还请自重!”

“呵呵……侯爷我的确身份尊贵,所以哪儿有想要的东西却得不到的道理?我以礼相待几次去七秀登门请见,琳琳姑娘却避而不见甚至拒之门外——今夜,却不知琳琳姑娘还打算不顾你师姐的安危也要躲在她身后拒人千里么?”

——登门请见?童茉香暗暗啐他的厚颜无耻,扬州谁不知道自从小侯爷来到此地几次在七秀无礼闹事,就连扬州知府也忌惮他的身份视而不见。

可是他方才的话已是分分明明的警告——若曾琳琳再不主动上前,他可就要动手了。

只有一个童茉香,她要螳臂当车,一个人跟这么多高手相抗么?

“放聪明点吧,真动起手来伤了两位姑娘可就不好了。这里荒郊野外雨夜黑天,两位便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这世上也没有人会知道。”

他话音落,却有一声轻笑宛如水面轻漪,一瞬散开,便浅浅而去。

小侯爷的脸色一冷——谁在笑?

童茉香也诧异的看着那银衫如月的男子,小侯爷既然在这里设计了她们,必然只带他自己的人并且应当会清场的。便是那小二,事后只怕也没活路了。那这银衫男子和他的女伴又怎会不是小侯爷的人,若是他的人,怎会对小侯爷如此无礼?

然而那男子对众多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依然悠哉的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拈着酒杯,火光下映得长指如玉,比手中酒杯更温润细致。

小侯爷循着笑声看到楼下坐着的二人,被这般无礼冲撞顿时惊怒,“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们清场吗!?”

一众高手顿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几时在这里的?为何他们好像一直都在,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清走他们?

银衫只是细目淡淡一瞥,斜上二楼的那道惊怒的身影迎上他的目光——小侯爷顿时呼吸一窒,只觉心口跳漏一拍,竟有一瞬心慌。

他说不清那是惊艳还是惊惧,一时只觉便是京里也未曾见如此惊心动魄的美人,只是一眼淡扫就让他仿佛被慑住一般动弹不得。

心如擂鼓,却手指冰凉,仿佛一种极喜与极惧交织,整个人都要颤抖起来。

那美人放下支在下巴上的手,拈着酒杯专心看里面的酒纹,悠悠的声音响起,“小侯爷觉得,七秀坊的姑娘可美?”

小侯爷一楞,一时什么也应不出口,下一刻才怒觉他凭什么对自己发问?然而不等他发怒下一个问题已至——

“小侯爷又认为为什么一个只有女性的门派,却从来没有人敢动什么歪主意?”

小侯爷只想破口大骂这种事跟他有什么关系?然而童茉香和曾琳琳却不自觉的想到——七秀本是六大门派之一自然无人不敬,即便后来因为种种打击而势不如前,却有前任掌门七秀公子一力撑起大局,让七秀从不让人胆敢小觑。

他的艳冠江湖一舞惊天下和江湖无双的冰心剑法是七秀的一个传奇,即便他卸任之后离开了七秀下落不明,却有很多人都在说他依然还关注保护着七秀。那或许只是一种传说,但的确在很多次七秀遭遇到困难时,都莫名化险为夷,仿佛有人在默默相助。所以七秀弟子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只是掌门从不允许有人提及,仿佛一个禁忌。

曾琳琳不禁偷偷扯了扯童茉香的衣角——该不会,该不会眼前的人是——面对她那满目的惊喜,童茉香却果断的摇摇头,别做梦了,不可能的。

曾琳琳眼里的光彩也一瞬消失,自己真是对传说中的七秀公子太过崇拜,一直期望一见期待得过了头。即便能够有这等风采的人世间无双,眼前这个人,也绝无可能会是七秀公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流感来袭,勿等更新

☆丶尾章 倾生大梦不易醒2

他一举一动宛如流云,带着悠然的从容与说不出的流畅,一身银衫映在火烛昏黄的光芒中宛若生辉,让人如同在看着一场美梦一般的幻觉,拔不开视线。

这样的美人该是让人心生向往的,但小侯爷在颤抖,他不知道这是激动还是害怕,二十年安逸闲适到几乎快要腐烂的生活里他从没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快要沸腾起来了,在这沸腾中却有丝丝寒意从心底里生出来,仿佛

本能的告诫着他去害怕,去恐惧,如果他此时真的能够找到一个最适合的表达来形容他对这个银衫美人的感觉,那大概只能是扑到他的脚下去膜拜。

但是现在他混乱的头脑里只剩美人在烛光下拈着酒杯的玉指和微动的银袖,被那银丝缭乱的光搅得脑袋里一团浆糊。

他一声令下:“把他们全部给我抓起来!”

那些训练有素的高手毫不犹豫的出手,这些事情他们做的早已经轻车熟路,只要把人全部抓起来,小侯爷要的交给小侯爷,其馀的都灭口,再简单不过。

然而未等靠近,银衫美人一跃便从椅子上飞跃而起,银袖挥过,让人如同看到了一只银粉的巨大扬羽蝶,眼前些微炫目,人已经飞上二楼,轻巧的落在小侯爷身边。

小侯爷一瞬惊惧还未开口大叫,银袖一扬屋里一阵风起,火烛油灯尽灭,顿时一片黑暗。

灯火一灭,仿佛阻隔了这件宁静客栈与外界的东西也一并消失,黑暗里只听到外面轰隆的雷雨声,随着闪电瞬间明暗。

那些高手以小侯爷的安危为优先跳上二楼时,那里却只剩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宛如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洞里,连闪电也照射不进。

童茉香和曾琳琳惊恐的拉着手,她们在高手撤走的一瞬间也想过夺门而出,然而在这件狭小的客栈里竟然找不到门的方向。

突然响起的点火声竟然在大雨里也那么鲜明,那一点小小的昏黄烛火瞬间就再次将雨声屏蔽在外,仿佛隔了好几重屋子,遥远得那么不真切。

那一点烛光照耀中一双莹白的手将它插在烛台上,随即那个宁静和煦的女子渐渐显露在火光中,带着浅浅一抹笑容,平淡温良得叫人没办法生出敌意。

“他们不会过来的,外面雨大,两位还是歇一晚再走吧。”

童茉香谨慎的看着她,“你们是什么人?”

女子淡淡垂眸,嘴角笑意犹在,长长睫毛的阴影中却似乎带上了几分忧郁。只是那忧郁转瞬即逝,在她再次微笑擡眼时已不见了踪影,浅浅笑道:“故人罢。”

“——谁的故人?”

童茉香和曾琳琳很确定从未见过她或者那个男人,既不是她们的故人,那是谁的?为什么帮她们?——如果,的确是在帮她们的话。

女子浅笑未语,童茉香却不知为何也在她那清浅的笑容里想到曾琳琳之前的猜测。

——他们是七秀的故人,她有这种感觉。

但她还是否定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测,也许故人是真的,但不会是那个人罢了。

“跟我来吧。”女子转身先行,看着烛光渐远,童茉香和曾琳琳对视一眼,眼下看起来应当是这两个人已经掌控了大局,也只得先相信她了。

她们跟在她身后来到一扇门前,门后是简单的客房,女子放下火烛微笑道:“你们方才还没有吃东西吧,我去替你们备点饭菜,只要不离开这个房间不会有危险的。”

眼前的一切诡异得让人问不出口,仿佛也不该问,童茉香只问道:“那小侯爷和他的人呢……?”

女子嘴角的弧度仿佛从未变动,却让人觉得那笑容变得似是而非,甚至带着一点凉淡,淡淡应道:“谁知道,正如他所说的——在这种荒郊野外,就算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人会知道?”

她转身离去,屋里的曾琳琳这才一时放松跌坐在床上。

“师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

“也许他们只是懂得一些奇门异术吧,但至少是帮了我们的,说不定是跟七秀有什么渊源的人——只是……”童茉香说给曾琳琳听,也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她知道就算这些话都是真的,她们也不得不面对——

如今与小侯爷彻底的翻了脸,过了今晚,若小侯爷活着,麻烦就还在继续着,若小侯爷真的发生什么——也许整个七秀,都会被牵连在内啊。

——※——※——※——

一夜忐忑不知几时竟然也睡了过去,当童茉香和曾琳琳惊觉于此慌忙起身时天竟然已经大亮。她们在客栈的客房里,窗外已然雨过天晴,阳光明亮得有些不真实。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们怎么可能还睡得着。而偏偏这一夜睡得莫名安心沈稳。

她们打开房门还未下楼,就看到昨夜那一男一女正坐在客栈里安然的吃着早饭,全然不见小侯爷曾经出现过的痕迹。见她们出来,身着浅浅水红衣衫的女子擡起头靥靥笑道:“两位姑娘醒了,下来一起用餐吧,早些吃完,我们护送两位姑娘回秀坊。”

那浅淡淡的水红,看起来竟与七秀弟子的轻罗衣衫一般颜色。

他们的好意两人自然是感激的,只是忍不住问——“小侯爷和他的人呢……?”

银衫男子只低头浅酌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理会她们的打算,而女子笑容未变,那一层浅浅的笑容却让人看不透。

“我去替两位姑娘热饭菜,吃完还是早些上路吧。”

小侯爷若是安排的周全,为防万一被她们逃了,路上总会

提前安排些拦截的。只是她似乎要避而不谈小侯爷下落如何,让童茉香没办法继续问下去。她只得转而问道:“店里的小二怎么样了?他没事吗?”

“没事大概算不上,一只耳朵总是没了。不过也不必担心,他后半辈子总归会衣食无忧,并且远远的离开这里,即便将来有人查起小侯爷的下落也不会找到他。”她擡头一笑,“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跟七秀有关。”

“但小侯爷的人必然知道他是带人来抓我们二人的,若他出了任何事情——”

“——但是你们没有见过他。你们昨晚误了行程,没有来这客栈躲雨,天亮之后才赶路回城,所以自然没有见过小侯爷。”

童茉香和曾琳琳明白这是要她们咬死推脱,这世上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小侯爷发生的任何事可以跟她们有关。

——也就是说,也许小侯爷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连京里来的小侯爷都敢动——而且动了,还能够只手遮天,将一切抹消。

那女子笑得如此温良,天亮之后她身上少了那层橘色烛火照耀下的静谧,看起来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平和亲切得让人觉得像一个认识多年的同门师姐妹。

童茉香注意到曾琳琳的眼中几乎要闪烁出崇拜的光,自从小侯爷出现,她一直苦于他的纠缠却又莫可奈何,定然早已经是苦不堪言。她们这么多人都没能帮得了她,这两个人却帮了。

她根本不在乎这两个人是谁,只满眼都透着压不住的欢喜和感激,一向内向怯人的她难得主动开口道:“谢谢你们,真的,多谢……”

女子脸上那一贯浅淡的笑容深了些许,连那一直不语轻酌的男子也似乎微微勾了唇角,似乎对他们来说能够帮她们平安回到七秀也就够了,其他再没什么要紧。

童茉香看着曾琳琳,这才觉得自己真的想的太多了。这种时候,只要道谢就好了。她也福身下去道:“多谢两位相助,这份恩情我和师妹必定铭记于心。”

“姑娘言重了,日后还请继续好好保护你师妹就够了。”女子像是忍俊不禁,望着她们竟透出几分怀念,“看着你们感情这么好,倒让人想起许多往事。”

她浅浅一句便不再多说,最后竟似化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去了。

对她的戒心,似乎便是此时完全的消失了,匆匆吃了早饭便上路,女子从后院牵出小侯爷遗留下来的快马,一路飞驰果不其然小侯爷未防她们逃跑的可能,在城外早设了伏兵拦截。

女子一勒马鞭,却朝两人的马屁股上抽了两鞭,“你们继续走,别停下!”

童茉香和曾琳琳见识过两人诡异的本领,此时毫不犹豫打马飞奔冲出拦截,一路直到进城,身后竟无一人追来。

进了城她们才缓下来,曾琳琳激动道:“师姐,他们好厉害!”——只有两个人,竟然拦下了所有追兵!

童茉香怔怔应了句:“是啊……”

眼前固然不可思议,昨晚他们又何尝不是以两人之力便令整个客栈的高手消失无踪呢。

“师姐,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至少确定了他们平安无事再回七秀啊”

童茉香点点头,“也好。”虽然见过他们的本事想必不用担心,但人家帮忙一场,总不该自己先走的。

她们便在往七秀去的渡口外等着,未久看到女子打马而来,在她们面前停下道:“两位可以放心回七秀了,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们就好,只要记得你们昨夜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