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因为全家分散在五湖四海，柳家都没有一个团圆年。
今年柳晏荷回来了，柳宗山也官复原职了，柳家决定好好过一个春节。
农历二十三这天，柳家也忙活开了。
一大早，柳晏荷和大嫂便被派去食品站买肉包饺子。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听着大街上传来的歌声，柳晏荷的心情顿时不好了起来。
“也不知道铁锤哥今天能不能吃到饺子。”
柳晏荷原以为李铁锤出差，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谁承想前阵子李铁锤突然打来电话，表示要多在川省那边待几个月，连春节都回不来了。
大嫂见柳晏荷心情不好，有些气愤的说道：“这个铁锤也真是的，这是你们第一次在京城过春节，他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柳晏荷本来正在埋怨李铁锤，听到大嫂的话，连忙说道：“嫂子，你别这样说，铁锤哥在回不来，肯定是有工作要忙。”
“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大嫂气得差点笑了出来。
按照大嫂的想法，李铁锤身为靠山屯的社员，来到京城，住进了柳家，那就跟柳家的上门女婿差不多。
但是。
李铁锤却没有一点上门女婿该有的样子。
最开始的时候，大嫂还以为是因为李铁锤现在当了红星机械厂的顾问，在家里的地位提高了。
后来仔细一分析，才发现压根不是这回事儿。
最主要的原因还在柳晏荷身上。
柳晏荷压根就没有拿捏住李铁锤。
大嫂甚至还曾经把传说中的御夫之术教给了柳晏荷。
这傻姑娘却声称她跟李铁锤是夫妻，压根不需要那些小心思。
“你看看，现在马上过年了，别的男人都想方设法置办年货，李铁锤倒好，当起了甩手掌柜的。小妹，你上点心吧。”
“嫂子，咱们家又不缺吃，不缺穿的，压根就不需要置办。再说了，置办年货这种杂活儿不都是咱们女人干的吗？”
“你这死丫头是要气死我”
柳晏荷不情愿，大嫂就算是出再多的主意也没有用处。
柳晏荷和大嫂两人一路掰扯着来到食品站的时候，食品站的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好在这两年物资供应逐渐充足，她们顺利买到了十多斤肉。
“有了这些肉，咱们晚上就能包饺子了。”
姑嫂俩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姚雪茹已经做好了饺子皮，柳晏荷洗了把手正要帮忙。
书房内传来了柳宗山的声音：“晏荷，接电话。”
“应该是铁锤哥打来的电话，娘，我先去了。”柳晏荷放下饺子皮，急匆匆的来到了书房。
她从柳宗山手里接到电话，听到对面陌生的声音，感到有点茫然。
“同志，你找谁啊？”
“是柳晏荷吗？我啊，周有志。”
这年月的电话线路传输效果不太好，声音有点失真，柳晏荷听到这个名字，才感觉声音熟悉了起来。
“是周队长啊，你知青回城办好了？”
“那倒没有，事情有点复杂，我这次来京城是参加会议的。”周有志停顿了片刻，问道：“铁锤呢？我给他的办公室打过电话，一直没人接。”
“铁锤出差去了，过年估计都回不来了。”柳晏荷清楚周有志跟李铁锤关系好，邀请周有志到家里做客。
周有志一口气答应下来，表示自己还有半个小时就能登门。
柳晏荷放下电话后才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周有志就算是来到了京城，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登门，除非是他早就准备好了。
柳晏荷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柳宗山：“爹，要是周有志带礼物来，我该怎么办？”
按照柳宗山的性格，登门送礼物肯定是要拒绝的，但是周有志毕竟是李铁锤的朋友，柳晏荷不便于当家做主。
“要不你打个电话询问铁锤的意见。”
柳晏荷摇动电话，接通了内江雷达所招待所的电话。
柳晏荷这阵子经常给招待所打电话，接电话的大娘听到她的声音，不等她开口，便说道：“是李专家的婆姨吧？李专家这两天加班，一直没有回招待所，你要是有急事，我现在去帮你喊他。”
“不用了，大婶，谢谢您了。”柳晏荷觉得大娘太热情了。
“客气啥啊，李专家是个好人啊。”招待所大娘讲完，挂掉电话，拿起一根鸡腿啃了起来，“这玩意可真够香的，就是价格太贵了”
柳晏荷搞不明白李铁锤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她挂掉电话，把李铁锤不在的情况讲了一遍。
“既然铁锤不在，周有志是他的老朋友，等会带来的礼物，你收下就是了。”柳宗山沉思片刻道。
柳晏荷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吆吆，不就是从松原来的人吗，能带什么好东西，用得着你们如此慎重。”大嫂一直趴在门口偷听，见柳宗山如此慎重的给柳晏荷出谋划策，心中顿时有些吃味了。
柳大志是柳家的儿子，受到的待遇却不如这个闺女。
以前平日里家里有好吃好喝的都给柳晏荷留着。
现在不但得给柳晏荷留一份，还得给李铁锤留一份。
她这个儿媳妇儿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柳晏荷知道大嫂也没有操啥坏心，就是那种泼妇的嘴巴，所以也没跟她一般见识，出了书房便去包饺子了。
她打算多包点饺子，等会周有志来到柳家，让他留下来吃饭。
最开始到知青点的时候，柳晏荷还是个城里的小姑娘，周有志确实给她了不少帮助。
姚雪茹得知此次来的客人，是跟柳晏荷一块当过知青的同志，也赞成留人在家里吃饭。
只是等周有志来到柳家的时候，姚雪茹和柳晏荷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有点不切合实际了。
因为周有志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年轻的同志。
“有志，这些同志是？”
柳晏荷听到声音，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站着那么多人，也有些茫然了。
周有志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松原农业改造厂的保卫科技术科的周科长，这几位是技术科的干事。”
周有志又给他们介绍了柳晏荷的身份。
“是嫂子啊，铁锤在技术科的时候，没少照顾我们这些下属。这次我们能进京开会，也多亏了铁锤的帮忙。”周科长说着话，冲着身后挥了挥手。
两个技术科的干事扛着两麻袋东西，直接丢进了屋里。
“这是我们弄来的山货，不值什么钱。既然铁锤不在家，我们也不打扰了。”周科长似乎很着急，让人丢下东西后，转身便带着人离开了。
周有志也想离开，柳晏荷连忙走出来送他。
本来一大群人，不大一会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嫂看得目瞪口呆的。
“这些人是咋回事，人家不都说乡下来的亲戚们最喜欢占便宜，他们倒好，连口茶水都不喝，就这么走了。”
大嫂探出脑袋瞅了瞅，见人确实离开了，这才回到客厅里，打开了那两个麻袋。
麻袋里装的确实是山货，大部分都是山核桃，山枣之类的。
“咿，这是什么？”大嫂从麻袋里摸出一个布包，包里装的是干蘑菇，不过这蘑菇跟一般的蘑菇不同。
菌褶细密而紧实，像是精心编织的网，有序地排列在菌盖下方，颜色相较于菌盖稍淡，呈现出一种质朴的米色。
菌柄则粗壮而坚实，长短不一，表皮粗糙且带有一些细微的绒毛，颜色与菌盖相近，只是在根部略微暗沉。
特别是这蘑菇散发出的味道清新而浓郁，这是一种林中雨后泥土与草木混合的特殊香味。
“爹，这是什么啊？”大嫂将布袋子递给柳宗山。
柳宗山拿出一根蘑菇看了两眼，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松茸。”
大嫂吓了一跳：“松茸啊？据说这玩意要四五十块钱一斤，这一袋子足有十多斤吧，那些人舍得送给李铁锤？爹，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不会错，当年我参加国宴的时候，曾经品尝过松茸鸡汤，那松茸的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柳宗山此时回想起来，依然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大搜拿着那袋子松茸，脸色有点红了。
自己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帮松原人能送什么好东西？
此时柳晏荷已经将周有志送到了街道口。
周有志清楚柳晏荷还记挂着靠山屯的知青点，便把情况简单了讲了一遍。
“周兴跟张春艳已经回城了。不过两人的工作好像没有安排妥当。”
“怎么会呢，第二批知青回城，不都是先确定工作，再安排回城手续的吗？”柳晏荷感到奇怪。
“据说周兴的父亲把他安排到供销总社的农场里当个技术员，谁承想，技术员的职位被乡下的社员抢走了。周兴前阵子给我打电话，还在痛骂那些社员。”
周有志笑道：“这小子的运气着实有点差了。”
周兴对读大学没有什么兴趣，或者说他压根不相信自己能考上大学。
那么进到京城机关单位里，当一个临时工，然后再想办法转正，就是最好的路子了。
但是，这年月机关单位哪有那么容易进。
周兴的父亲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走通供销总社的路子，结果却空欢喜一场，换谁都会生气。
“不提周兴了，你呢。你不准备回城了？你可是有能力读大学的。”柳晏荷停下脚步。
“不回了，我现在在松原农业机械改造厂过得挺好的，已经晋升为了技术科的副科长，就算是再读几年书，也没办法提升什么。”周兴也没瞒着柳晏荷，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现在我们松原农业机械改造厂，已经成长为国内最大的挂车厂了。”
“那我在这里祝贺你能够取得更好的成绩。”柳晏荷也在心中为周兴感到高兴。
两人闲聊几句，周兴还急着回家说服自己的父母，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柳晏荷回到家，得知松原厂的人竟然送来了十多斤松茸，也感到有点吃惊。
“先收起来，我得问问铁锤该怎么处理。”
大嫂虽然担心李铁锤是个死脑筋，把松茸退掉，但是见柳晏荷态度坚决，也只能悻悻的把袋子送了回去。
李铁锤是在大年二十五这天清晨回到招待所洗热水澡的时候，接到了柳晏荷电话的。
“松原厂送的松茸？收着吧，你最近学习挺辛苦的，好好补补身子。”
“铁锤哥，这不会犯什么错误吧？”
听着话筒内传来的有些胆怯的声音，李铁锤笑了：“老朋友们送的东西，能犯什么错误啊。”
李铁锤清楚这是松原农业机械改造厂为了感谢那张收割机的图纸，而特意送来的。
“松原厂还真是够重情义的。”
李铁锤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之人，人家既然表达了情义，那么以后有合适的图纸，也会紧着松原厂。
李铁锤此时已经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了将近一个月，整个人浑身散发出怪味了。
不过想着这一个月的成绩，李铁锤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在紧迫的时间要求下，千里眼雷达项目组的成员们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目前已经雷达搜索及截获的方案论证得到通过，雷达天线也成型了，并且还通过了通电联试。
整机调试的工作，正在紧张有序的进行中。
如果整机调试成功的话，那么项目组就能敲锣打鼓向组织传报捷了。
然后便进入了实测阶段。
首先要创造一个让雷达主动发射又能探测跟踪的环境。
因为试飞的耗费太大，所以最开始会选择作放气球试验
想到这些，李铁锤越来越激动，竟然在淋浴下面哼起了小曲。
“洗刷刷洗刷刷
大象的鼻子长
洗刷刷洗刷刷
狐狸的尾巴粗
”
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浑身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李铁锤感觉到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招待所有专门负责洗衣服的服务员，每天只要把脏衣服叠整齐放在床上就行了。
李铁锤换身一身干净衣服，来到了研究室里面。
陈雷教授见他进来，立刻带着资料跑了过来，兴奋的喊道：“李专家，咱们的整机调试已经通过了！各个分机组的一切调试都获得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