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副主任挂掉电话后,准备按照规定把清水镇供销社的情况向梁主任汇报。
他推开门,沿着走廊来到梁主任的办公室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里面就传来一道声音。
“主任,咱们把李铁锤派过去,是解决清水镇的亏损问题。他倒好,竟然擅自关停了供销社,还抓了那么多人。”
隔着玻璃看去。
章副主任看到刚才在他办公室告状的刘副主任正在梁主任跟前诉苦。
他的情绪好像很激动,巴掌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除了刘副主任外,还有周副主任和胡副主任两位领导。
刘副主任此时心急如焚,他在之前已经提醒过陈怀仁了,让陈怀仁一定要小心李铁锤。
没有想到,李铁锤刚去,就把他们都拿下了。
要知道这些年来,刘副主任跟陈怀仁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要是陈怀仁没有顶住,交代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那么他就有大麻烦了。
周副主任和胡副主任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是一听说新任供销社主任上任第一天,竟然端了半个供销社,也坐不住了。
他们倒不是为陈怀仁求情,而是觉得李铁锤破坏了供销社的规矩。
一旦规矩没了,他们这些人是最容易翻车的。
周副主任看了看梁主任,沉声说道:“主任,这李铁锤行事太莽撞了,咱们整个供销系统都讲究按规矩来,他这么一搞,以后各基层单位都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胡副主任也跟着附和,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是啊,主任,就算清水镇供销社有问题,也该汇报到咱们供销总社。由纪律部门出面,该一步步调查,哪能说关就关,说抓就抓,这简直是乱了章法。”
刘副主任见两个副主任出面了,而梁主任的态度有些松动,心中一喜,正要开口。
这个时候,章副主任推开门走了进去。
梁主任见到章副主任,冲他招招手:“老章,你来的正好,清水镇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话的意思是让他赶紧解释,好把这些人打发走。
章主任定了定神,笑道:“主任,说来也巧,我刚接到李铁锤的电话,他那边有重要情况汇报。”
说着,他拿出记录电话内容的本子。
刘副主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章副主任手中的本子。
梁主任坐直身子:“念吧,让大家都听听。”
章副主任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道:“根据群众反映以及初步调查,清水镇供销社存在严重的账目造假、物资挪用问题,涉及金额高达……”
随着一个个惊人数字从章副主任口中念出,屋内众人的脸色愈发凝重,刘副主任更是面如死灰。
念完后,章副主任补充道:“李铁锤说,这些只是初步调查结果,还有更多证据在进一步收集整理中。另外,原副主任陈怀仁跟女职工乱搞男女关系,两人被保卫科的同志按在了床上。”
如果说前面的那些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刘副主任还能够替陈怀仁辩解的话,那么最后一条就彻底把陈怀仁钉死了。
梁主任暗暗松口气,猛地拍了下桌子:“好啊,这个李铁锤干得漂亮!”
随后,他看向刘副主任等人,目光中带着审视:“现在,你们还觉得李铁锤同志做得不对吗?”
刘副主任低下头,不敢直视梁主任的目光。
周副主任和胡副主任也面露尴尬。
梁主任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内踱步:“咱们身为供销社干部,不能只看表面,更要深入基层,了解实际情况。这次清水镇供销社的事,给我们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
刘副主任意识到情况不妙,咬了咬牙抬起头:“梁主任,清水镇供销社也许有些问题,但是水至清则无鱼啊!要是照李铁锤这么搞下去,清水镇供销社非出问题不可。”
说实话,他这话已经出格了,甚至犯了错误。
但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刘副主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梁主任似乎看出了什么,微微眯起眼:“你的意思是李铁锤这样干,不合适?”
刘副主任重重点头:“不合适!”
梁主任深深盯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抛下了一句话:“是不是合适,需要实践来证明。”
章副主任站在一旁,看着梁主任与刘副主任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暗自捏了把汗。
他知道,刘副主任这番话已经彻底将自己摆在了与梁主任对立的位置,而这背后,恐怕还有更深的隐情。
梁主任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沉默片刻后说道:“老章,你给李铁锤回个电话,让他务必加快调查进度,注意保护好证据和举报人。”
章副主任连忙应下,转身走出办公室去拨打电话。
刘副主任见没有办法改变梁主任的主意,只能无奈的叹口气,继续辩解:“主任,我一心为公,绝无半点私心。”
梁主任冷笑一声:“有没有私心,你自己最清楚。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回去好好想想,这几年在工作中有没有什么失职之处。”
刘副主任脸色苍白,灰溜溜的离开了。
他现在只寄希望于陈怀仁能够咬紧牙关,同时,清水镇供销社那边成为一个烂摊子。
这样将来才有反击的机会。
事实上,在供销总社里,跟刘副主任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这些人团结起来,组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在京城的大院里走门路,拉关系。
很快,更上层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只不过让这些人感到奇怪的是,更上层在得知这件事后,竟然保持了沉默。
甚至,有几位老领导在海子里还挨了批评。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气馁。
几天后,有流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旦清水镇供销社的情况变得无法收拾,李铁锤就不用说了,就连梁主任和章副主任也得受到牵连。
一时间,整个供销系统的那些头头脑脑都把目光投向了清水镇供销社。
李铁锤并不清楚供销总社内发生的事情,即使清楚了他也不会在乎。
因为他现在正在审讯陈怀仁。
昏暗的审讯室内。
陈怀仁一直保持沉默。
从被抓,他已经坚持了五天,他非常清楚现在只要能够坚持住,就能够找到转机。
“陈怀仁,你以为自己不开口,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李铁锤点上根烟,抽一口,斜睨陈怀仁:“你不想问一下,这三天时间里,我到底干了什么事情吗?”
陈怀仁心中猛地一紧。
这也是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果他是李铁锤的话,肯定会擒贼先擒王,先把自己和周伍来拿下来。
但是这几天时间里,他和周伍来都被关进了羁押室内,李铁锤好像忘记了他们一样。
李铁锤见陈怀仁眼皮抖动,笑了笑,站起身将那个账本甩在了他面前。
“这几天时间里,刘德明和保卫干事们对账目进行了逐条核计,他们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你竟然从供销社里搞出去了十三万五千八百零两块钱。”
“十三万啊!就算是三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工资。”
看到账本,陈怀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刘德明竟然彻底叛变了,并且还如此配合李铁锤的行动。
不过陈怀仁还是没有屈服。
他抬起头,叹口气说道:“那本账本是刘德明的私账,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把钱搞走了,然后按在了我头上,李主任,您是从总社来的领导,不知道这老会计的毒辣之处。”
什么叫做狡辩,这就是了。
不过李铁锤没有在这上面跟他纠缠,而是冲着张钢点了点头。
张钢站起身将一份口供摆在了陈怀仁面前:“这里是白月洁的口供,上面有你如何逼迫她,让她成为你的情人的事情,另外,白月洁也证实了账目上的记录。”
此话一出,陈怀仁这才慌张了起来。
他拿起口供,飞速的扫了两眼,惊恐的说道:“撒谎!这女人是在撒谎!当初是她诱惑我的,我压根就没有强迫她。”
“啧啧.....陈怀仁啊,你以为你的说法,上面会采信吗?”李铁锤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你现在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赶紧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要不然的话,就这些账目,外加上强迫白月洁的事儿,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吃花生米了。”
如果账目的事情能够狡辩,白月洁的口供则足以把陈怀仁钉死了。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抬头看看李铁锤,叹口气道:“是不是我把一切都讲出来,就能保住命?”
李铁锤的脸色严肃起来:“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
听到这话,陈怀仁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些年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坦白了出来。
李铁锤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做记录。
心中则直呼,这次抓到大鱼了。
陈怀仁交代的情况,除了关系到他自己的部分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其他人的,其中就包括周伍德。
“周伍德借着安插临时工的事情,至少收了那些临时工几千块钱....”
李铁锤把这条足以钉死周伍德的事情记录下来后,问道:“关于那些临时工,你有什么提供的吗?”
“临时工?”陈怀仁有些愣神了。
那些临时工虽然是通过不正当途径进来的,但是他们从某种程度上讲,只能算是犯了思想错误,够不上刑罚。
不过陈怀仁现在为了争取宽大处理,还是开始绞尽脑汁思索。
还真给他想起来了。
“张兴!别的临时工我不了解,张兴那家伙借着偷卖废品的机会,从里面黑了钱。”
“卖废品?”李铁锤看了一眼张钢,当初张钢就是因为想要调查这事儿被陈怀仁收拾了。
张钢此时也来了精神:“陈怀仁,你把偷卖废品的事情详细讲一遍。”
陈怀仁这会已经清楚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了,便把如何把正常的商品当成瑕疵品藏在仓库里,然后再把黑废品点的人喊来,把那些商品偷偷运出去,讲了一遍。
张钢听完后,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是因为你们这帮蛀虫,咱们供销社才会亏损那么多!”
李铁锤拦住张钢,继续看着陈怀仁问道:“你的意思是张兴偷了本来属于你的钱?”
陈怀仁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张兴那小子自认为做的隐蔽,他没有想到的是,我跟黑废品店的刘娇花,每个月都要对账。”
李铁锤抽口烟问道:“你没有点出来,恐怕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吧?”
陈怀仁点点头:“您还真猜对了,那些出库的材料上都是张兴的签字,我本来想着,一旦事发,就把张兴丢出去当替罪羊,没有想到的是,你们竟然直接把我抓了。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李铁锤来了兴致:“材料呢?”
“就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陈怀仁不知道李铁锤为何对张兴感兴趣。
不过他现在已经“躺平”了,老老实实讲了出来。
张兴这家伙就跟苍蝇一样,虽然没有什么危害,却非常膈应人。
李铁锤本来想着如果给他个教训,然后就放了,现在这家伙既然敢私自偷卖供销社里的商品,那么自然不会手软了。
他让陈怀仁在口供上签上名字,就带着张钢来到了陈怀仁的办公室里。
从抽屉里取出那份材料,看到上面有张兴的签字,李铁锤嘿嘿一笑:“抓到你了。”
这几天张兴的日子过得倒是很快乐。
最开始的时候,他十分的恐慌,还以为犯了什么大错。
但是,很快就从保卫干事那里听到了风声,这次是针对那些领导的,他一个临时工算是被殃及池鱼了。
“该死的李铁锤,一定是他想要搞我。”
“不过你也太小看我了,等老爹把我救出去,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以前看着柳晏荷的面子上,我没有动你,这一次....”
张兴斜靠在墙壁上,嘴角勾起一丝阴毒。
他现在虽然是个临时工,但是也是老京城人,认识不少顽主。
随便花点钱,那些家伙就能抹黑堵住李铁锤的路,给他一刺刀。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保卫干事的脚步声,随后是开锁的声音。
张兴看到保卫干事推门进来,连忙站起身,兴奋的说道:“是不是我老爹来了?我就说了,我又没犯什么错误,是你们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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