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
木箱被打开, 秋水漪猛一下坐起身。
嘴边黑布被人解开,清新空气争先恐后涌来,她大口大口喘气。
秋涟莹取下她眼上束缚, 素手轻抚她后背, 低声道:“漪儿, 怎么样了?”
窒息感如潮水退去,秋水漪冲她安抚一笑,“我没事了。”
在秋涟莹的搀扶下跨出木箱, 秋水漪环视了一圈。
这一眼令她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宽敞的牢房中,地上铺了一层稻草,草叶上沾了些许早已干涸的血迹, 铁链埋在稻草中, 泛着森森冷光。
阴暗丶潮湿, 耳畔不时有老鼠“吱吱”的叫声环绕。
唯一的窗户被封上,留下一道小口子, 偶有月光从狭窄的缝隙钻进来。
那是仅有的光亮。
韩子澄将她们关进了地牢?
秋水漪不解。
为什么?他不是最爱秋涟莹吗?
怎么舍得让她待在这样的地方?
足有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老鼠从秋涟莹脚边蹿过去,她吓得尖叫一声, 花容失色。
“啊!”
“怎么了?”
视线刚好掠过那只老鼠逃窜的背影, 秋水漪将瑟瑟发抖的秋涟莹拉到身边, 轻轻搂着她, “没事, 不过是只老鼠而已, 它不咬人。”
秋涟莹脸色惨白, 失声道:“它还会咬人?”
秋水漪哭笑不得, “不会不会, 它敢张口,我就敢打死它。”
在秋水漪的安抚下, 秋涟莹渐渐冷静下来。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恢覆理智,秋水漪有些意外。
望着窗口的狭小缝隙,她叹了声气,“韩子澄不知去向,我们也不知这是何处,暂且只能静观其变了。”
秋涟莹抿紧双唇,随后垂头丧气地走到墙角,一屁股坐了下去。
如今这种情况,容不得她嫌弃。
秋水漪挨着她坐下,姐妹俩靠在一处,仰头望天。
牢里一片昏暗,不知今夕何夕。
从缝隙里透出的光亮看,又是一个夜晚过去。
肚子咕噜一阵造反,秋水漪单手抚着小腹,饿得前胸贴后背。
秋涟莹也饿,没什么力气地倒在秋水漪肩头。
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幽幽叹息,她微微侧头,却听秋水漪自嘲道:“还真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现在想来,前些时日过得还算不错,起码有饭吃。”
秋涟莹噗嗤一笑,忍俊不禁。
笑完,她猛然起身。
“欸。”秋水漪惊讶道:“你做什么?”
秋涟莹大步上前,两只小手抓住铁门使劲摇晃。
铁门被她摇得铛铛作响,她一边摇一边喊:“来人,来人啊!韩子澄呢?让他滚出来!”
“韩子澄,你有本事把我关在这儿,怎么没本事出来见我?”
“韩子澄,你个杀人凶手,王八蛋。”
“你有本事出来啊!”
秋水漪惊了。
秋涟莹一个娇生惯养的侯门千金,从哪儿学的骂人的话?
就在她怔楞间,粗犷的嗓音由远及近。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
沈重的脚步声过后,一道人影站在姐妹两人面前。
秋涟莹眉心微蹙,“怎么是你,韩子澄呢?”
八哥眉头一沈,粗声粗气道:“公子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来见你?”
不对劲。
秋水漪蹙起眉。
之前无论韩子澄在与否,这人对她们的态度都还不错,怎么一夜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秋涟莹却没注意这些细节,她抓住八哥的字眼,冷冷一笑,“日理万机?他当自己是皇帝不成?怎么,你们还想造反?”
八哥面色一变,将手中陶碗重重扔在地上,脸上遍布冷笑,“吃吧。”
秋涟莹低头。
土陶碗中放着两个白面馒头,因着八哥粗鲁的动作,有个馒头掉出一半,沾了不少灰尘。
她大怒,“你打发叫花子呢?”
“只有这个,爱吃不吃。”八哥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魁梧的身躯极快消失在两人眼前。
“什么东西。”秋涟莹气极。
腹中传来声响,她咬着唇,捡起陶碗,拍了拍馒头上的灰尘,将干净的那个递给秋水漪。
视线受阻,秋水漪并未瞧见秋涟莹的一系列动作,接过馒头咬了一口。
秋涟莹重新坐在她身侧,咽不下这口气,将馒头当做八哥,恶狠狠咬下。
光吃馒头噎得紧,秋水漪吃了半个便吃不下了。
将剩下一半馒头握在手中,她低声喃喃,“难不成是因为她?”
“什么?”
秋涟莹没听清。
“没什么。”秋水漪摇头。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原着里,韩子澄背后好像还有一个云夫人。
韩子澄被云夫人抚养长大,因而对她极为尊敬,昨日听见的女人的声音,难不成就是她?
还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在郭家村,韩子澄身边的茯苓便说过,夫人对他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极为不悦。
云夫人不满韩子澄痴恋秋涟莹,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秋水漪摇摇头,觉得自己头都晕了。
她侧头望着被封死的窗口,突然有点想念沈遇朝。
现在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
“王爷,前面就快到岳城了。”
左溢的嗓音低低响起。
沈遇朝嗯了一声,策马来到一辆马车边上,敲了敲车窗。
“笃笃”一声响后,车窗从内打开,露出一张苍白而俊挺的脸。
“你有伤在身,当真要随本王一同前去?”
牧元锡点头,沙哑的嗓音泄出,“阿莹还在他们手上,我要救她。”
“没错,救小婶婶!”
乖巧坐在牧元锡身旁的牧思川大声道。
亲人归来,他似乎比以前活泼了不少,好似只要有身边的男人在,一切泥潭都能跨越。
牧元锡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动作轻柔,眼中的冷意在触及那张可爱小脸时刹那消融。
牧思川回了一个甜甜的笑。
“王爷不必挂念,这几日,我的伤已经好了不少。”
沈遇朝眉头微不可察一挑,语气温和,“你误会了,本王只是担心你成为拖累。”
话落,他驱使着逐风离开。
牧思川悄悄冲他做了个鬼脸。
牧元锡与他离得近,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轻轻扯了扯牧思川的脸,沈着眉眼,“小川,王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哼。”
牧思川重重将头撇到一边去,生气道:“我都听信桃姐姐说了,他以前可是小婶婶的未婚夫。”
“什么?”
牧元锡一怔。
“不信你问信桃姐姐。”
牧思川小手指着缩在角落里的信桃。
见那男人的目光看过来,信桃抖了抖。信柳拧了她一把,“你没事和牧小公子说这些做什么?”
信桃委屈道:“当时他烧得厉害,我只是想转移他的痛苦,谁知那种情况下说的话,他都能记得。”
感受到牧元锡的视线一直不离身,信桃干笑道:“那丶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王爷现在可是和我们二姑娘两情相悦。”
牧元锡看了她一眼,“能与当朝王爷有婚约,想必阿莹的出身定然不低。”
“那是自然。”信桃挺了挺胸膛,一脸的与有荣焉,“我们姑娘出身云安侯府,最是尊贵不过了。”
云安侯府。
牧元锡眸色微暗。
难怪她说能帮他。
深深吸了一口气,牧元锡望向窗外。
青山苍翠,云雾蔼蔼。
大片的乌云铺散在天,仿佛下一瞬便有雷光降临。
风雨欲来。
牧元锡的眉眼越发冷沈。
他缓缓闭眸。
阿莹,等我。
……
“哐当——”
突如其来的声响将秋水漪惊醒。
她皱着眉睁眼。
韩子澄匆匆从外而来,目标明确地拉住秋水漪的手腕,扯着她往外走。
“你做什么,要带她去哪儿?”
同样惊醒的秋涟莹着急阻拦。
“想要她活命的话。”韩子澄顿了下,“涟莹,你最好不要喊。”
他眸中的冰冷之意硬生生阻止了秋涟莹的脚步。
怔忪间,韩子澄已经带着秋水漪离开了。
“你要带我去何处?”
韩子澄步子迈得极大,秋水漪跟不上,一时脚步踉跄。
“闭嘴。”
韩子澄冷冷瞪了她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打开一间牢房,在秋水漪脖间点了一下,而后将她关了进去。
你要做……
秋水漪瞪大了眼。
你要做什么。
一句话说完,耳边没有任何声响。
她对着韩子澄的背影摇晃牢门。
“再弄出动静,我也不用点你哑穴了,直接劈晕。”
韩子澄背对着她,嗓音冷漠。
原来是点了哑穴。
秋水漪放心了。
差点以为她哑了。
韩子澄走后,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人。
秋水漪四处看了看。
这间牢房处於地牢最深处,看老旧程度,应当许久没有用过了。
她垂首望着眼前的锁链。
岁月侵蚀,锁链表面生了斑驳锈迹。
取下腕上镯子,秋水漪按下机关,一根细长铁丝弹了出来。
不仅能割绳子,还能用来开锁,秋水漪第无数次感谢设计这个暗器的人。
也感谢替她买下这个暗器的徐禧。
可惜她技术不太好,磨了半晌,直到额头出了汗,才将锁打开。
将汗水擦干,“嘎吱——”一声,铁门开了。
秋水漪蹑手蹑脚走出去。
她记得,韩子澄带她来的路上,好像有一道窗户,应当是用来通风的。
秋水漪记忆好,没多久便来到那扇窗户前。
运气好的是,那扇窗并不大,只容得下一个孩童。
大抵是认为这毫无用处,上头嵌的是木头。
秋水漪如法炮制,用小刀去割。
将几条木条割完,她寻了个破陶罐,踩在上头钻出去。
好在她身形苗条,不然非卡在中间不可,即便是这样,她也出了一身的汗。
方落地,交谈声落入耳中。
秋水漪吓得半死,下意识趴在地上,躲在草丛中掩盖身形。
她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杀了。”</p>